云楚忱暗叹一声,“这种事情说来简单,但实际情况肯定比听说的更为复杂,连姨娘除了意难平之外,恐怕也是境况所迫。”
“你还替她说话?”
“我并非替她说话,这是两码事。”
晋亭不屑道:“什么两码事,难道自己遭受了不公平,就要将自己的遭遇强加给旁人吗?事情是宣永候做的,她怪到衡阳姨母头上已经是过分,还连带着因为记恨报复在你身上!简直是不可理喻!”
“后宅之争本来就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
“这么说,你觉得她害人是对的?”
“我没说她还害人是对的!”
“但你觉得她害人是情理之中!”
云楚忱气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没必要讨论这件事!”
晋亭听她说跟自己“话不投机”,气的脑袋冒烟,火大的不得了,抬脚就走!
“翻脸比翻书还快!病的不轻!”
云楚忱脸也黑的不行,但她到底性子稳重,片刻也就恢复如常。
跟晋如萱开心的玩了一下午,说起过几天洪福寺庙会还能见面的事,衡阳郡主那边便来了人,说准备回府,云楚忱抱着晋如萱给她带的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礼物告辞离开。
云楚忱开心的走了,晋亭却糟心极了,想想云楚忱今日说的话,他越想越觉得生气,却又不知道气从哪里来的。
溜溜达达在府里闲逛,却总是在晋如萱的院子外边绕圈。
云楚忱前脚刚走,他就出现在晋如萱面前。
晋如萱警惕的望着晋亭:“干嘛?”
“小丫头片子,我是你二哥!我能干嘛?!”
“你能抢我吃的!”
晋亭撇撇嘴,“不就是几块糕点么,谁稀罕?”
晋如萱闻言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牢牢盯着晋亭的动作。
晋亭绕着屋子走了一圈,目光落在她的小书案上,“她教你剪纸了?”
晋如萱得意的拿起一片剪好的梅花花钿说道:“是啊!楚楚姐姐什么都做的那么好,这是她教我我剪的,好看吧!”
晋亭轻哼一声:“在你眼里她什么都好,别忘了谁是你亲哥!”
晋如萱噘嘴:“要是能用你换楚楚姐姐,我不会犹豫的!唉……楚楚姐姐要是我亲姐姐该多好,嫂嫂也行啊!”
“嗯?”晋亭闻言一瞪眼:“你说什么?”
晋如萱一脸天真,“可惜大哥已经给我找了嫂嫂了,看来没办法了……”
晋亭憋得脸通红,想说我也是你哥啊!你还有机会!
但晋如萱很快将这个话题抛到了脑后,说:“还好,过几天我又能跟楚楚姐姐见面了。”
晋亭连忙问:“为什么?”
“过几日洪福寺庙会,楚楚姐姐陪云家老夫人去拜佛,我也要跟娘去!”
“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是从来都不去吗?娘就带我去!不过娘说了,要给你求个好姻缘!”
“你一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叫好姻缘!”
晋如萱不服气,“难道你知道什么是好姻缘?”
晋亭一噎,他还真不知道!
“你就那么喜欢她?她哪里好了?”
晋如萱双手托腮,笑眯眯的说道:“楚楚姐姐长得特别漂亮,笑起来更漂亮,她声音也好听,温温柔柔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而且,她还很会做好吃的!”
晋亭反驳:“她温柔?你确定?”
晋如萱臭起一张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是跟楚楚姐姐过不去!那她当然不会对你温柔了!”
晋亭的脸更臭,“分明是她次次同我过不去!”
还有,她今日说的那话,简直就是屁话!
什么如果还没有喜欢的人,就不要去喜欢了!屁话!都是屁话!
晋如萱见晋亭一张脸黑的吓人,狐疑道:“二哥?”
晋亭回过神,眯眼看了一眼晋如萱桌上的匣子,动作神速,抢了就跑!
晋如萱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气的一跺脚,“二哥!我要告诉娘!”
………………
庙会这一天除了祭祀先祖烧香拜佛以外,沿途宝盖幡幢,诸般杂耍,还有灯氏、社戏等热闹可看,商贩为供应游人信徒,更是百货云集。不少人在这一日都歇了营生赶到洪福寺山下去看热闹。
小孩子尤为兴奋,几乎是一大早就吵着出门。
就连云楚忱这样一向稳重的性子,笑意里都难免增了几分真切。
蘅兰的伤势还没好不能出门,春芜留下照看。她忍不住一遍一遍的叮嘱云楚忱,“姑娘,出门在外定要多加小心,连姨娘上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二姑娘肚子里也定然憋着坏呢!庙会人又多,难保出什么乱子。”
云楚忱已经被她念叨了一百遍,连连道:“好丫头,你让我清静清静可好?”
春芜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姑娘可别怪奴婢嘴巴不讨喜,再发生上次的事,姑娘就未必有那么幸运!还是时时提防点好!姑娘发现没有,连姨娘被关了这么些天,二姑娘竟不吵不闹的,姐妹俩日日去哄着老夫人,明摆着学乖了!”
“我自是知道她们母女的心思。”云楚忱唇边的笑意冷了几分,“那个婆子怎么样了?”
“听说已经不行了。”
云楚忱冷笑:“早知道是这个结果。”
“连姨娘不愿要这个婆子,大家都心明镜儿的。受了重伤不尽心诊治,又能有几日活头?到时候人没了,连姨娘只要一句她年纪大了,没能抗的过去也就罢了。”
云楚忱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起身道:“那婆子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人活了留着膈应,人死了让其他人看着心寒。不过连姨娘一向是个狠人,毫不犹豫的后者。至于身边办事的人,有钱能使鬼推磨,本来就是一个‘利’字。”
春芜一边替她整理衣裳,一边说道:“总之,连姨娘和二姑娘这回怕是真沉下心来了,以后只会更难对付。”
“嗯。”
云楚忱沉沉应了一声,春芜见她听进去了,又开始去念叨潋月和照影,直至送云楚忱她们出了院门。
照影松了口气:“春芜姐姐还没嫁人,就像个老嬷嬷一样了,以后嫁了人可怎么是好!”
潋月道:“春芜也是为了姑娘好,为了咱们好。小心些总没错。”
云楚忱主仆到了南华堂,云老夫人还在用早膳,稀奇的是云挽心也在一旁。
她今日一身荷粉,比往日里装扮要素淡许多,人也显得多了几分沉静。见云楚忱进来,便笑着招呼:“大姐姐来了。”
云楚忱先跟老夫人行了礼,见屋里没有云千亦的影子,便问:“怎么三妹妹今日不去么?”
“三妹身子有些不舒服,今日不能去了,我真是替她可惜,等回来的时候多给你带几样稀奇玩意儿也就是了。”
云挽心今日说话十分收敛,不像往常字字都是刺。
云楚忱后知后觉的想,上次连姨娘被堵在南华堂惩罚那婆子,云挽心姐妹虽然跪在院子里求情,但也没想从前那边不依不饶,还真是学乖了。
云老夫人见她们姐妹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很满意,放下碗筷道:“时辰不早了,走吧。”
洪福寺是高祖晚年清修之地,占地广阔。寺内香客如云,终日香烟缭绕,钟磬之声不绝于耳,闻之神清气爽,使人灵台晴明。
云楚忱跟云挽心一左一右陪着云老夫人上了香,前往放生池。
殿宇错落间,静立于放生池中的观世音菩萨像,慈眉低垂,俯瞰众生。
“众生”在放生池边人挤人,时不时发出被踩踏的惨叫。
云老夫人自然不会亲自过去,只是叫下人将准备好的鲤鱼送到放生池里去。
云老夫人也有相熟的老姐妹要趁这个机会见见面说说话,云楚忱这么大的小姑娘们也早就约好了在庙会见面。放生过后,云老夫人说道:“你们两个,也别再我跟前拘着了,自己去玩吧,记住莫要冲撞了。”
两人乖乖答应。“是,祖母。”
………………
晋如萱很兴奋,比过年的时候起的还早,晋夫人才刚起身不过片刻,就被晋如萱魔音灌耳。晋夫人不得不迅速处理好府中事物带着晋如萱出门,却没想到在大门口遇见了太阳不起他不起的晋亭。
晋夫人一脸惊讶,觉得二儿子最近实在有些奇怪,“亭哥儿?你……你怎生起的这般早?”
“哦……院里小厮昨日便跟我告假说今日要去庙会逛逛,今早又被他们吵醒,睡不着索性就起身了。”他左顾右盼,眼神飘忽,问:“娘跟小妹也是要去庙会吧?”
晋夫人点点头,“我们这就要走了,你要是饿了,自己去大厨房找吃的。”说完拉着晋如萱就要上马车,嘴里还念叨:“要是去晚了,人多马车也多,路上可不好走,你一会跟着娘,千万别乱跑!”
晋亭满脑门问号,为什么老娘不邀请他一下?
“娘,反正我在府里也无事,不然跟你们一块去。”
晋夫人怔了一下,从来没想过二儿子会想跟她一起去庙会。晋如萱先开口道:“你要去自己去便是,跟着我和娘作甚?莫不是知道我要去见楚楚姐姐?”
晋亭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晋如萱,瞬间紧张的同手同脚起来。
晋夫人一脸狐疑的看着晋亭。
晋如萱又道:“娘,上回处处姐姐给我做的点心,都被二哥抢走了!”
晋夫人剜了一眼晋亭:“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妹妹抢吃的!也不害臊!”
晋亭闻言却松了神经:“我,我就是逗她玩的!”
晋如萱不依不饶,“那你逗完我,为什么不把点心送回来!”
晋亭无语,行吧,他跟这两个女人说不清,他去找云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