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忱被晋亭逼视着,心里发虚,“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无理取闹。”
她又不是没有良心的人,不过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见他而已。
但晋亭却不知道她是怎么想,此时觉自己就是那个傻乎乎救了蛇的农夫。“你说我无理取闹??”
他额角的青筋跳了几跳,就算是取闹,他也是有理取闹!!
“总之,欠你的我一定会还你,上次的事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只要我替你物色到合适的人,咱们就算两清了。”
好啊,她还心心念念的要给他找媳妇呢!晋亭气的原地转了个圈,“很好,那这次呢?”
“这次……”云楚忱支吾半晌,道:“我还没有想好……”
晋亭咬牙道:“你快点想,现在就想!”
云楚忱惊愕的看着他,哪有人这样的,“你这是挟恩图报!”
“我就是挟恩图报!你报不报!”
云楚忱气得磨牙。
她比晋亭矮上许多,这么仰着头与他对视很是累人,便往后退了一步。
晋亭一见她这般,以为她是厌恶自己想要躲避,气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便故意朝前走了一步,伸手按在她身后的树上,将她堵在了那里,“你还想往哪躲?”
云楚忱瞪大眼睛缩起肩膀,“你干什么?!”
春芜跟蘅兰对视一眼,也有些紧张,四处张望生怕有人看见这一幕。
晋亭眉头蹙着,“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想干什么?无视我?躲着我?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云楚忱心里怕极了,让若这副情景被人看见她就完了!
她几乎没听见晋亭问了什么,情急之下伸手去推晋亭的手臂。
晋亭却纹丝不动。
云楚忱生气了!手下用了力气,使劲锤了他的胳膊一下。
晋亭轻嘶了一声,一边的蘅兰惊呼一声:“血……流血了……”
云楚忱一惊,看向晋亭的手臂。
殷红的血色缓缓在天水碧的锦衣上晕染开来,像是夏日里热烈盛开的榴花映着淡淡的水色,刺目,鲜艳。
“你……”
云楚忱的眼前一下子浮现出那天他包扎伤口时候的画面,那么深那么长的伤口,血流如注。
云楚忱本就心里有愧,这会儿更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对不起,我一时情急……我忘了……”
“你忘了……”晋亭看着她,紧蹙的眉头渐渐展开,变得面无表情。
他倏然松手,最后看了一眼云楚忱便转身走了。
“晋亭!”
云楚忱忍不住喊他,但他没有回头。
“姑娘……晋二公子已经走了……”
云楚忱站在原地,怔怔看着晋亭走远,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堵在心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两个丫头也有些看不过去了,春芜叹了一声,“我们知道姑娘不是故意的,可是……在晋二公子看来,想必是很伤人的……”
“是啊,姑娘,你们平日里虽然吵吵闹闹,但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是朋友也总算个熟人,晋二公子是个热心肠,这么一来,是真的要寒心了。”
云楚忱听着两个丫头的数落,眼圈有些红。
她极少哭,没想到短短的几天之内,竟为了晋亭哭了两回……
上次是看见晋亭为了她拼命受伤,震惊愧疚。
而这次,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觉得晋亭误会了自己,却又觉得是自己的作为让晋亭生出了误会,该委屈的人是晋亭。
这厢情绪矛盾而复杂,眼泪便被逼了出来。
蘅兰见她竟然哭了,慌忙道:“姑娘,奴婢不是怪您……哎呀,春芜姐姐,这可怎么办……”
春芜赶紧劝道:“姑娘快别哭,让人看见了可不好……”
好巧不巧,魏子修分花拂柳而来。
其他人在亭子里吟诗作对,他找了借口出来透透气,身边连小厮也没带,没想到在这见到了这副情景。
云楚忱平日里端着闺秀的架子,虽然貌美,却不似寻常少女巧笑嫣然惹人怜爱,这会儿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便将她这副容貌衬得活泛起来。
魏子修顿觉惊艳。
春芜看见魏子修,吓得三魂七魄都飞了,急忙提醒云楚忱:“姑娘,是魏公子!”
云楚忱听闻“魏公子”三个字,浑身的寒毛都乍起来了,惊慌抬头,那双泪眸便撞进了魏子修的眼中。
这一瞬间,魏子修更觉她容光照人,娇美灵动,神情有一瞬间的痴色,但他很快恢复如常,连忙垂下目光,拱手道:“抱歉,是在下唐突了佳人。”
云楚忱又羞又窘,忙用帕子擦了眼泪,强撑着面色福身道:“魏公子。”
魏子修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神色自然道:“云大姑娘可需在下帮忙?”
云楚忱紧抿着唇,蘅兰看她一眼,说:“不必了魏公子,我们家姑娘只是被一条虫子给吓着了。”
魏子修一笑,觉得这样的云楚忱十分可爱,说道:“即是如此,便不打扰了。”
孤男寡女不好单独相处,魏子修没有多做停留,招呼一声便离开了。
云楚忱只觉得倒霉头顶,今天定是不宜出行!
“姑娘,咱们快走吧,好在魏公子这会儿才来,要是早一步,可什么都完了……”
云楚忱也是心里发怵,她心心念念要嫁到魏家,若是让魏子修看见她晋亭纠缠不休,还嫁个鬼!
“可能看的出来我哭过了?”
春芜仔细替她整理了一下妆容,道:“还好,只是眼睛微微有点发红,一会便能消了。”
云楚忱心情很是糟糕,“走吧,也快到了时辰了。”本来打算去广寒亭看一看,被晋亭这么一闹,也赶不及了。
此时贞常大长公主所在的紫庑殿乌压压全都是人。
除了各府的老夫人、夫人太太还有家中适龄的千金,众人你来我往介绍一番,便是一个多时辰的光景。
巳时 一到,压轴出场的王皇后和几位受宠的嫔妃,以及几个尚未婚嫁的公主也到了芳华宫。
众人跟随贞常大长公主出来迎接,王皇后赶紧上前掺住她,亲切的唤了一声“姑母”,道:“怎敢劳您出来迎接臣妾。”
贞常大长公主性情温柔,年轻时也是出了名的美人,现下虽已年老,但眼角眉梢总带着几分笑意,满是岁月沉淀下来的坦然从容。
她笑着打趣道:“我哪里是来迎接你,我是心里念着你,急着见你!”
王皇后眉开眼笑,“臣妾也格外想念姑母!姑母若是不嫌弃,臣妾就赖在这不走了。”
王皇后显然十分喜欢与这位皇姑母相处,神色间流露着羡慕与敬佩。
世间女子,又有几人能活的像贞常大长公主一样洒脱。
两人说笑着,相携着往殿上走去。
云楚忱在众人之中,跟着前面二人上了紫庑殿。
人群中有人偷偷说道:“我还想看看僖妃娘娘到底是何等仙姿,可惜她有了身孕不能来。”
“上次皇后娘娘千秋,我倒是见着了,的确非寻常女子可比……”
“真的?云家大姑娘和连家二姑娘,也都比不了?”
云楚忱在身后听见,险些失笑,这问话的姑娘也是个实心的性子。
“你这话问的,叫人怎么答?只能说,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各有各的美罢。”
蘅兰听见前面的嘀咕声,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来,看向云楚忱,一脸的与有荣焉。
云楚忱哭笑不得,她可不打算在这种场合出什么风头,不由低低叮嘱道:“老实点。”
芳华宫处于山水之间,山风忽来,卷起云楚忱的衣袂裙角,随着她步伐动荡,袅袅亭亭,如同要乘风归去的仙人。
此时晋亭在人群最后,扬头看着一步步走上紫庑殿的云楚忱,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就那么讨厌他?
南松跟在晋亭身边,见他满面乌云密布,迟疑道:“公子,可千万别再碰到伤口了,咱可就带了一套替换的衣裳!”
晋亭转头瞪他一眼,迈步上了台阶。
殿内,王皇后与贞常大长公主已经落座,几位皇子公主围着二人言笑晏晏。贞常大长公主对自己的侄孙侄孙女们也都万般和蔼,满目慈祥,纷纷赏了不少好东西。
大皇子正忙着出宫建府成亲之事,因此没能前来,在做年纪最长的便是二皇子,贞常大长公主拉着他的手笑呵呵的笑道:“好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我呀,人老了,就盼着你们一个个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二皇子微微笑着应道:“姑祖母放心。”
云楚忱心想,这位贞常长公主见了旁人都说有出息了,唯独见了二皇子说什么平安健康的话,莫非有什么深意?
她朝二皇子看去,对方俊眉修眼,鼻梁笔直,一双薄薄的嘴唇显得淡漠凌厉。
贞常大长公主问道:“你大哥已经定了皇子妃,皇后下一个该操心的就是你了。”
王皇后心里有诸般为难,却也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这些,她是嫡母,操心皇子的亲事是理所当然。
二皇子答的也简单:“一切有母后做主。”
大长公主拍拍他的手,目光落在殿内众人身上,开始新一轮的家长里短,你一言我一语,无非是说说家中小辈谁谁孝顺,谁谁出息。
二皇子不动声色的往堂上扫过去,一眼就看见了云楚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