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天起,她就是我贾子敬的朋友,你们别跟爷我叽叽歪歪的一肚子酸话,我不乐意听!她是我朋友,谁敢讥笑她,我的马鞭子就不客气了!”
贾子敬一番话说得忒不留情面,登时几个公子脸上皆生出几分阴郁难看来。
不过陈火年、翁其旬等人平日都是依附于贾家的滔天权势与威风,自然不敢得罪贾子敬。
再说,那日被这小差役暴打一顿满身鞭痕的羞辱也让他们又恨又怕。
他们事后听随扈们讲述当时情景,都将信将疑,可是贾子敬却对这小子满怀推崇,他们也只能狗腿跟随。
他们立刻见风使舵地收了讥笑的神色,一脸阿谀奉承,连连客气地称应:“衙内的朋友即是我等的兄弟,自然不会怠慢!”
说着翁其旬赶忙将身侧空着的宫凳拉了拉正,极为殷勤地等待“新朋友”加入阵营:“来来来,这位小哥赶紧坐下喝杯茶!”
离贾子敬较近的少年是秋夫人堂弟王进,年纪最幼,但是心思也最沉着。
他左右各瞅了瞅,一时并未往哪一侧倾斜,只随意拨了拨自己面前的促织罐,然后事不关己般让他的美妾给他奉了口茶。
赵重幻看着楼内一干公子哥的各色表演,心里有几分厌恶,可是再看贾子敬一脸的豪气担当,不由眸底溢出一抹既无奈又感动的情绪。
她不卑不亢地进了门来,贾子敬抬手推了推自己身侧的陈火年,将其赶到适才翁其旬殷勤拉正的位置上。
陈火年脸色有些憋闷,但不敢表现明显,只能陪着笑脸捧了自己的茶盏给赵重幻腾地方。
赵重幻见此,心下一叹。
她自然情知自己已经很荣幸地被贾衙内成功树立成临安府这一干公子哥的暗地诅咒之对象,但是她也不以为意,更也没有什么好惧怕之处。
学会与权贵周旋,也算得她在临安府的一大挑战。
赵重幻接过曲儿奉来的茶时浅声致谢,温和有礼的样子教周围一群婢女美妾倒是一怔。
这一干公子哥里,哪里会有人跟她们致谢?不被呼来喝去、伺候不爽不被一顿拳脚交加就是万幸了。
曲儿立在一侧,盯着赵重幻的脸,眸色复杂难辨,隐隐风雷杂陈。
话说吕师杰,他一听贾子敬似直接打他脸的言辞,自脸色矍然而变,看着赵重幻大摇大摆登堂入室,他与范文豹暗暗互瞥一眼。
他二人有亲戚关系,范文豹的兄长是吕家的乘龙快婿。叔父与兄长都兵权在手,把守大宋边防,理所当然也是权柄不让,气势熏天。
吕范两家一向往来密切,而他们的子侄兄弟们更是在临安府中结为纨绔同盟,吃喝玩乐,击球走马,哪里都能寻到他们“风度翩翩”的潇洒身影。
而最近,他们又成功在痴意坊赌坊寻到人生巅峰的快感,二人彼此颇有些相见恨晚,情投意合。
不过,二人中范文豹其人比较内敛有城府,不似吕师杰的直接。
他见吕师杰脸色难看,也知站队的时候到了。
但是他肯定也不能打贾子敬的脸,于是他看着赵重幻落坐,故意满面笑容道:“这位小兄弟既然能与我们衙内结交上朋友,想来必定非同一般!”
他且笑且扫视了一下赵重幻的衣着打扮,只见眼前少年身上穿着的倒是锦衣,不过头上发髻却并无冠玉,只是简单木簪,似乎又不像哪处世家大族新来临安落户的公子,他心里也不由大为奇异。
他语态亲切友好地继续寒暄:“不知贵姓大名,府上何处?家中父兄在朝中任何官职?恕愚兄见识粗陋,想来必定是新晋大员的公子吧?”
说着他还四下里梭巡一圈,引得周围美妾伶伎一阵附和。
贾子敬闻言有点不乐意,刚待发作,却不想胳膊被人撞了一下,他微恼地要呵斥,偏头一看竟是一旁的当事人。
赵重幻不动声色地挪开自己的胳膊,直直迎视着范文豹。
她发现此人面白无须,骨相方正,乍看似忠厚之态,但是他眼白过多,眼神闪烁,嘴角微微斜线,据说此相又多为奸佞狡猾之徒。
“在下赵重幻,不过就是钱塘县署的差役,位卑人轻,更谈不上什么朝廷大员了!今日只是为衙内办点差事,今夜奉遇各位贵人,很是荣幸!”
她言辞有礼,姿态从容,全无半分位卑人轻该有的惶恐不安。
范文豹也猜测这少年不是什么高贵的身份,不由眼底几分轻慢鄙视,假笑道:“既然能为衙内办差,又如此受衙内青眼,想来赵小兄弟很有几分本事!”
他边说边晃了晃自己的促织罐:“不知可会甚戏耍之术?我们玩几局,也给我等一众见识见识小兄弟的本事!”
“好啊!”吕师杰似兴致勃勃插了一句,却不掩他满眼的阴鸷与傲慢,“三局两胜,输了的扒了衣服倒立在此处学狗叫怎样?你们觉得如何?当然——”
他状似体谅却话更刻毒,“小兄弟若是不敢,那就直接认输也是可以的!不过惩罚也还是要的!”
他这寥寥数语,却顿时一下子将赵重幻架在了火上——
“这个有点意思!”一直不吱声的王进蓦然冒出一句。
闻言在座其他人不由一怔,可立刻明白局势有点变化了。
“有趣有趣!”范文豹呼应更甚。
大家于是都吆喝起来,陈翁二人本就有旧怨,也不点明,只等看赵重幻丢丑。
一时揽香楼里气氛踊跃。
没想吕师杰的赌注这般邪恶,贾子敬细眼一瞪,就欲发作,不想赵重幻却道:“诸位公子雅兴,在下惶恐,不过也不敢推却,公子们说比什么在下就比什么!”
吕师杰与范文豹相视冷笑下,这个小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