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骨钟响了三声,五更天了。
“子姮,子姮,快起来!”
被唤女子迷蒙中拉过丝被盖过头顶,门外铁环撞击木门的声音和旁边的叫喊声却不绝于耳,她在被窝中微微蹙眉,小嘴撅着,很是不满。
“一会要是晚于芙苍夫子到训练场,全部弟子都得罚跑花襄院。”
她突然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神思渐渐清晰。
她便是苏染离,只是因着这名字在云阳境内早已是人尽皆知,苏乔之为了让她安安心心在穹庐修炼,给她取名严子姮。
其实,也并非是什么造福大家的好名声,只是她是唯一生在苏氏祖宅的云阳苏氏孙子辈,并从出生就是越过父辈的下一任继承人。
严,是祖母的娘家姓氏。
“子姮,快点跟上。”
同屋共有八个女子,刚刚唤子姮的那名女子姓程唤子夏,此时焦急等在门外,冲子姮疯狂地挥手。
严子姮连忙系好腰带,蹬上松流短靴,小跑跟上。
出了舍馆沉沐院,往左走大约五百米,右拐穿过长长的砂石路便到了。
今日有些不寻常,灰蒙蒙的天都有些亮了,芙苍夫子也还没出现,所有人站在原处面面相觑。
“今天是不用晨练么?”
有人率先开口发出疑问,这一问,让周围也一下炸开了锅。
“不会吧,是不是今天敲门的人忘记叫醒芙苍夫子了?”
“怎么可能,芙苍夫子那么严于律己的人,肯定有急事。”
严子姮百无聊赖的听着,之前一路小跑,出了些薄汗,衣服黏在背上,之前的伤口有些微微发痒。
待到太阳拨开云层,洋洋洒洒的照耀在头顶,才来了人,来人不是芙苍。
“所有弟子听令。”
大家纷纷起来,离了乘凉的地方,回到场中央站好队列,等着这位高台上的夫子接下来的话。
严子姮移动过程中脚下吃痛,她抬脚一看,原是一块白玉石,她俯身将它捡起来。
“芙苍夫子近日琐事缠身,以后大家的晨练交由我代劳,我叫风扬夕。”
听到‘风扬夕’三个字,周围便炸开了锅。
“是那个峰苼楼的大护法风扬夕?!!”
“天啊,是那个呼啸长空凤歌凌云的风扬夕......”
“‘大风起兮云飞扬,一剑霜寒十四州’的风扬夕?”
苏染离好奇地去看这个大名鼎鼎的风扬夕,只见他温柔如火的面颊一直保持着似有似无的笑容,一双内双的丹凤眼,平视着远方,身着杏色长袍,衣袂飞扬,颇有几分传闻的味道。
风扬夕一声“肃静”终结了所有声音。
“大家解散去用早膳,今日休沐。”
风扬夕迎风而起,匆忙踏着屋檐便离开了。
“子姮,我要和秦桃他们去逛逛花襄院的紫竹林,你要不要一起?”
“我就不去了,我要回去补觉去。”
严子姮一路慢跑回到房间,确认没有别人在,她悄悄将刚刚捡到的白玉石拿了出来,看清了上面的纹路,她大吃一惊。
苏氏清源旁支的家徽!
氏族一直不屑上穹庐,这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苏乔之刚从外面回来,站在休尘阁的庭院中,对面是一袭乌青绣云纹的男子,沉静如水的李夙寅。
李夙寅表情凝重,“芙苍师妹在幻梦中还不曾醒来,恐怕是凶多吉少。”
苏乔之扫过李夙寅的面色,最后还是垂下眼睑没有说话,凝神召出残莫剑同李夙寅一起御剑而去。
两人匆匆进了羽尹枢的沙萍院的一间屋子,只见芙苍躺于床榻之上。
“师尊。”
苏乔之和李夙寅给面前身着红色亮金刻丝榴花缎袍,紫铜鎏金钗将头发高束于头顶的尔朱弗兰施了抬手礼。
“芙苍她若是真要痴缠过往,那将永远不能匡扶正道,心坚不稳,不破妄念,可能......”
尔朱弗兰目光柔和望了芙苍一眼,言语惋惜,看向苏乔之,“再等一刻钟,她若不醒,你便破除她所有功力,救她凡身安危。”
“是,师尊。”
李夙寅抬眼望向师尊,欲言又止。
尔朱弗兰知晓他与芙苍师出同门,情谊深厚,自然难以接受她的做法。
她清透的眼光缓缓望去,“夙寅,那幻梦鬼怪是何物你是知道的,芙苍活着好过魂灭身死!”
本来就沉寂的主阁,因着尔朱弗兰的话更加寂静。
苏乔之估摸着时间到了,望向尔朱师尊,只见尔朱弗兰闭目端坐,轻微的点点下颌。
苏乔之是唯一的休尘阁传人,亦是唯一能瞧见幻梦身形的人,可传闻幻梦身形巨大,元神所在瞬息万变,非他一力所能击杀。
苏乔之立于床头,凝神唤出残莫剑,剑身刚刚成行便幻化成数亿银白光点,长河落日般洒落在芙苍整个面部。
“思残莫续,触绪还伤。”
苏乔之的右手仿佛面前有东西一般,利落地向前一抓,费劲往后拉扯着,左手犹如指挥着千军万马。
苏乔之高喊一声“断!”,刚刚银白色的光点,变成一根根利剑,刺入芙苍的头部。
苏乔之左手腕轻轻一转,他的剑星将芙苍的法力全部在一瞬之间切断,让幻梦的幻境将芙苍的法力慢慢吸食耗尽。
李夙寅等人看到芙苍慢慢放松下来,之前眼睑流出的血液也慢慢干涸,苏乔之的残莫剑在他一挥一收将幻梦困住其中。
由于对这种无影无形的东西没有一击必杀的能力,而其他人确实控制不来这种意志,无力施为,况且幻梦真身并不在此处。
苏乔之也只能困得住正在吸食法力的幻梦幻境一时。
苏乔之双手掌心向上,搁于腹前,准备将隔离的幻梦幻境移出芙苍思绪,思虑微弱的一点放松,却让自己在幻梦幻境中看到了芙苍残留的梦魇。
尔朱弗兰确认了芙苍的情况,才发现苏乔之并没有收功,披散的头发微微扬起,眉头紧凑。
“拢越,斩彦斗篷,雪津,夙寅,辉月之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