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一行五人匆匆进了同福客栈,为首的女子与掌柜的交谈了几句,掌柜又惊又喜。
掌柜叫了小二来,将女子身后的四人带上二楼。
而为首的女子则跟着掌柜进了后院。
苏乔之刚从苏家墓地回来,途经同福客栈外,正好遇到为首的女子持剑从客栈出来。
那女子脸上从左边眉骨到右边耳垂处,横着一条比其他肌肤更为粉嫩的刀疤,狰狞可怖,让疲惫的苏乔之精神为之一震。
“苏七爷。”那女子拱手给苏乔之行了个礼,随后错身离开了。
苏乔之回头看着她的背影,神色不明。
“七爷,”邹尘月发声询问,“可疑么?”
“不,没事,回去吧。”
刀疤女走了三条街,来到一处买酥饼的店铺,“给我包八块桃花酥,五块百合酥,七块榛子酥。”
伙计放下手中的油纸和长筷,一脸认真,“客人,我们榛子酥需要现做,如果您赶时间,给你换成核桃酥可以么?”
“不了,就按我的要求来,我先付钱,你们做好了,劳烦送到同福客栈给掌柜的保管。”
伙计收了银钱,“好。”
刀疤女转身离去,酥饼店的伙计将同福客栈的地址写下来,去后院招了暗卫,让他送走。
段菱纱百无聊赖地在茶馆二楼听书,突然一个纸团落在她的瓜果盘中。
她眼疾手快,将纸团捏在手中。
苏乔之回到苏宅,听门卫说李家的人到了,先回承烨院换了身衣服,再找人询问苏染离在做什么。
“大小姐同李老太爷在马厩喂马。”
苏乔之到了马厩,就看见一黑一白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在喂马聊天。
“……过了黔州,我就骑不动了,只好坐马车,人,不得不服老啊。”李译成叫手中整理成一团的马料递给苏染离。
“李世叔。”苏乔之走近了,笑着打招呼。
李译成正俯身整理马料,听见有人叫他,也不急着起身,转头就看见倒着的苏乔之,“苏七回来了,许久不见了。”
“七叔!”苏染离将马料喂到马嘴里,再次接过外祖父给她的马料,喂下一头马,没有空歇,只出声询问,“可安排妥当了?”
“嗯,申时过去就行了。”苏乔之走上前将苏染离头发中混杂的马料给摘出来。
苏乔之看着眼前十多匹毛色发亮,精神奕奕的马儿,惊奇道:“这些马都是千里良驹,是世叔带来的吧。”
“嗯,千里驹嘴刁,我怕下人不会侍候,过来教教他们。”
苏乔之这才注意到李译成身后的马夫,督促道:“好好学。”
马夫面容黝黑,有些腼腆,“奴才明白。”
“你来试试,”李译成将手中的马料交给马夫,拉着苏染离和苏乔之走到一旁,“梁氏来人了么?”
“暂时还没有。”苏乔之进门的时候,也问过门卫,门卫说没有。
李译成鼻息很重地笑了一声,“不会来了,不来也好,省得我见了生气。”
“外祖父,为什么觉得他们不会来了?”苏染离不解,不派人祭奠慰问,是堵不住幽幽之口,云阳百姓也会看不起炎楚的。
就算梁家主不派人来,梁秋生明明就在望京,怎么会选择落人口实?
“你六姑姑状告他心思歹毒,残害万俟永赫,闹得人尽皆知,他若是亲自来,殿下一定能将他带去长安城看押起来,他长安城根基不稳,万万不可能去的。
至于梁焕父女俩,与他不是一条心,都被他控制起来了,他做事滴水不漏,绝不会让他们离开炎楚的机会。
而梁晨汇,已经来过了,正和他意。
看着吧,他会送厚礼并大肆宣扬,人是不会来的。”
“……”苏染离直勾勾看着李译成,“外祖父,你真的安养天年了么?”
她觉得外祖父分析的很对,再加上殿下派了梁承璟来,想必梁氏是不会来人了,但是外祖父对梁秋生研究这么深刻,他老人家真的认真安养了么?
“有你小舅舅操劳,我自然是在颐养天年,只是父辈的恩怨,我怎么能让你小舅舅独自承担?”
李译成撇了嘴,一脸‘老子护犊子老子最拽’的轻蔑。
“小舅舅可真幸福。”苏染离叹了口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苏乔之见苏染离双手在身侧紧握,眼眸微暗,一脸淡漠隐忍,似笑非笑,突然想起了她在家庙里大声嚎哭的情形,心又被揪了一下。
他想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连她为何这样的缘由,他都想不透。
李译成双手交错拍了拍,深深看了苏染离一眼,声如洪钟,“那马夫喂得不错,我们回吧,日头大了,该吃午饭了。”
午膳过后,苏染离独自一人回到书房,继续翻看账本,对账。
只有让自己专注的处理这些账本的时候,她才觉得内心是平静的。
申时快到了,梁氏果然没人来。
申时,苏宅外已经备好四辆马车,苏染离与李珝一辆,李译成,苏乔之与李夙寅一辆,尔朱忆豪与李宣廷一辆,梁承璟与万俟子言一辆。
驱车前往苏家墓地所在的山头,山门下有重兵把守。门内外都挂了崭新的白幡,白色蜡烛烛火幽亮。
寒山寺的住持领着僧人围在苏承散的陵墓前,念经超度,低沉密集的经文颂唱,让氛围悲切又平静。
苏承散的墓碑前,酒水白肉摆放整齐,苏乔之上前亲自点了三根线香,郑重虔诚朝墓碑三鞠躬,将线香插入墓碑前的土地中。
“父亲,安息。”
苏染离将准备好的金元宝投入墓碑右侧的聚宝盆中,“祖父,安息。”
之后,便是李译成等人依次上前祭拜。
李译成问下人要了线香和酒盏,带着李宣廷和李珝去了苏承散所在墓地的左后方。
那里葬着苏祎之,李婉夫妇。
苏乔之站在聚宝盆边,火光映照下,他瞳孔突然放大,那刀疤女……
十五年前,她曾出现在嫂嫂的葬礼上。她说她是嫂嫂的部下,叫锦书。
与她同行的还有一男一女,女的妖娆妩媚,若弱柳扶风,唤桃夭,男的冷冽如冰,周身阴霾遍布,唤白藏。
祭拜结束后,回城的马车里,苏乔之问李译成,“世叔,你可认识锦书?”
李译成愣了一秒,诧异苏乔之竟会知道锦书,他目光微转,瞟了苏乔之一眼,“怎么?”
看来是认识的,苏乔之松了一口气,“我今日在街上碰到她了。”
“哦,有缘!”李译成说完之后,便堂而皇之的闭目养神。
苏乔之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回到苏宅,就招来宗敬,让他去盯着同福客栈的锦书。
“她脸上有很深的刀疤,很好辨认,你看她与哪些人接触过,不可打草惊蛇。”
“是。”宗敬领命离去。
众人刚歇了口气,门房匆忙来报,说府门外有人送来十辆马车的花。
苏染离倏地起身,“是炎楚来的么?”
“来人没送拜帖,他们来的人训练有素,马车刚停下,就见一盆盆花往外搬,摆在府门外。大小姐,快去看看吧。”
李译成去出声拦住了苏染离,“别出去,在这等着。”
苏染离脚步一顿,瞬间也明白过来了,送花悼念的人一定是梁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