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历练之前,严子姮因为那日的际遇,封存的记忆有些松动,导致她神经有些衰弱,一直缠绵病榻。
而苏乔之……
一开始假借安排外出历练的事宜刻意避着严子姮。
三日前的争吵,使得原本就一些龃龉的叔侄之间矛盾激化,严子姮将归绛院锁了起来,再不见苏乔之。
那天,天下着蒙蒙细雨。
“染离,你最近忧思难抑,要不先放弃历练,”面对严子姮冷酷的面容,苏乔之顿了顿,“没关系的,我是你师父,肯定不会让你被逐出穹庐的。我只是不想......”
"你不想?"严子姮甩开苏乔之的手,通红的眼眶看着苏乔之,冷笑一声道:“苏乔之,你问过我想不想么?你插手我的人生的时候,心不会痛么?我那么相信你……”
凉风入喉,严子姮猛地咳嗽起来。
“你如今身子虚弱,别站在风口。”
严子姮抿着毫无血色的唇,偏头看向苏乔之,瞧见他温柔无奈的眉眼,虽是心中愤懑,但也软了语气。
“你有多少不想我做的,不想我想的,不想我听的,不想我知晓的?”
严子姮仍然记得苏乔之在院门外跪了整整六日,祖父也不答应让她来穹庐,最后是三姑母带着什么东西见了祖父,祖父思量了一宿才答应了。
那时候她很感激,他不仅给她描绘了那么多绚丽多彩场景,鼓励她多游览,还求着祖父让她亲自来感受,可如今看起来更像一个笑话。
“你到底有什么权利,能够让我在这穹庐枉顾纪律,漠视规矩!”
“你说带我离开苏宅那个牢笼,但是这里就不是了么?“
“你说让我过自己的人生,可是我现在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是想让我过现在这样浑浑噩噩的人生,你何必冠冕堂皇。”
“苏乔之,你不累么?”
苏乔之无言以对,伸手去为她拭泪,严子姮只是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如一汪深潭,毫无波澜。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骗我的一直是你!”
“我真的支撑不下去了,原来我每夜都会被噩梦缠身,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你,我还傻乎乎的怕你担心。”
“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才发现从谢明月回苏宅开始,一切就是骗局。”
“你知不知道,只要是你想的,我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做,所以我拼了命锻炼,鼓足了勇气去挑战。”
“因为我以为,你是真心让我快乐,去拼搏!”
苏乔之听着严子姮泪流满面的低声控诉,想辩驳,想安慰,但是口中的血腥味让他张不开嘴。
原来在她心中,他变得这么不堪了么?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他也只能嚼碎了往肚子里噎。
“我累了,苏乔之。来了穹庐,我就是严子姮。”
严子姮说完,就转身‘砰’一声将门关上。
染离......
看着严子姮消失在眼前,苏乔之神色一痛,猛地咳嗽了起来,他慌张伸手捂住嘴,快步离去。
拼着最后一丝神志,他冲进鸦序庭灵仙院,看到玄医那一刻,他才一口鲜血喷在身前,倒了下去。
“七爷,你这是怎么了?“玄医吓了一大跳,赶忙上前查看。
苏乔之晃似未闻,说了一句,“让夙寅大哥替我,让染离好......”
话还未说完,便昏倒在玄医面前。
李夙寅赶到的时候,苏乔之还在昏迷中,全身扎满了银针。
“这又是怎么了?”
玄医扶着膝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示意李夙寅出去说话,李夙寅冷着一张脸走了出去。
“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怎么搞的?”
李夙寅被现在苏乔之的样子吓得不轻,仪神隽秀的一个人,如今形如枯槁,面目犁黑,状有归色。
“七爷的事,老朽无可奉告。”
李夙寅怒目而视,玄医权当没看见,拿出手中的瓷瓶,放在李夙寅身侧的茶桌上。
“这是忘忧散。”
“大小姐从九岁封闭自己之后,夜晚会被梦魇缠身,七爷一直用忘忧散和酣眠术让大小姐能睡好觉。”
李夙寅有些不耐烦,“你说的我都知道,能不能说些我不知道的。”
“七爷担忧长期下去不是办法,所以给大小姐用了休尘秘术逍遥栀。”
李夙寅一把将玄医推到茶桌旁的椅子上,“逍遥栀?那是做什么的?”
“七爷的事,老朽......”
玄医的话还未说完,李夙寅就一拳砸在茶桌上,茶桌瞬间四分五裂,瓷瓶也摔碎了,“想好了说话。”
“前段时间,有人破了逍遥栀,所以七爷又用了血祭术强行将大小姐的郁气转移到自己身上,用灵力消除。”
“但是血祭术处理不当是会被反噬的,而现在七爷就是反噬的前兆,现在要控制住大小姐的郁气。”
李夙寅挑眉看着玄医,“还有呢?”
“老朽知道的,能说的都说了。”玄医也不惧李夙寅,无非挨点拳头。
如果说漏了嘴,七爷知道了那就是生不如死。
李夙寅见是在套不出话,只好作罢。
“药碎了,再拿一瓶来。”
接过瓷瓶,李夙寅一跃而起,往休尘阁去了。
李夙寅连续三日都在严子姮睡下之后,扮演梁上君子。
明日就是出外历练的日子,李夙寅带着玄医进了归绛院。
刚进去就看见,严子姮身着束身白衣,坐在院内的榕树上。
“严子姮,你爬那么高干什么?”
严子姮却没任何反应,依旧痴痴望着她居住的阁楼门匾上书写这的“归绛”二字。
李夙寅随手捡了一颗石子,在指尖一弹,严子姮感觉肩头一痛,急忙伸手去捂。
这一动,身体失衡,就往下坠。
李夙寅大步流星走过去,将她接住,严子姮恶狠狠地抬头,看见是一身黑衣的李夙寅,愣住了。
她还以为......
“我可不是那个讨你烦的坏家伙。”李夙寅开玩笑道。
严子姮推开李夙寅,轻落下地,“你也不是什么讨喜的家伙。”
“你如今气色好了许多,我让玄医再给你瞧瞧,明日就要外出历练,顺便给你备点跌打损伤的药。”
严子姮朝李夙寅身后看去,见玄医慈眉善目的站在那里,略微有些失望。
“大小姐。”玄医上前行礼。
“就在这看吧。”严子姮走到榕树下的白玉桌旁坐下。
玄医也跟过去,开始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