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译成用苏乔之交给他的家主令,拟了一份文书,言明若战不可免,战备后勤,以一城之力相助,免赋税三年。禾束城,便是第一座城池。
另外,还拟了一份征民告示。
禾束城如今只许进,不许出。即使梁秋生的暗探想要送出消息,也要费些周折,此外,对方一时半会也察觉不出他们的真实意图,毕竟,梁秋生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已经知道他与祁宁江的交易。
“世叔去哪儿?”
拢越与李夙寅刚跨进院门,就见李译成身着黑甲戎装,手里抱着红缨头盔,从烛光摇曳中走出,影子被拉得老长。
“爹,您老这盔甲好看,赶明儿,您送我一套?”
“滚犊子!”李译成轻嗤一声,步履从容得行至二人身前,对拢越道:“我去军营呆几天,傀儡身手敏捷,一般的士兵对付不了,我得挑些出挑的士兵出来应对。”
拢越听完,问道:“天色已晚,世叔何不明日一早前去军营?”
“云阳的房间小得很,不若军营的帐篷睡着舒服,我先走了。”李译成说完,便绕过拢越二人,离开了。
李夙寅瘪了瘪嘴,不解道:“这老头,去睡觉穿这么威风做什么?”
“你啊……”拢越摇头无语。
去军营应该是板上钉钉,毕竟戎装在身,但……这么晚出门,怎么可能单单为了睡觉?看世叔刚出门时一脸煞气,倒像是去审犯人。
正如拢越所料,李译成离开都督府,便策马去了牢衙。
“老爷子。”等候在外的狱卒,一名接过李译成手中的马匹,一名领着李译成往牢衙里走,“这边请。”
穿过看押普通犯人的一层夹道后,狱卒提醒道:“地下幽暗,老爷子小心。”
视线突然变暗,李译成适应了一会,跟着狱卒就着幽暗的煤油灯,沿台阶往下而行,约莫走了一刻钟,来到关押重犯的地牢。
盛放听到脚步声,早已起身等候在阶梯前,“老爷子。”
“确认么?”李译成将头盔交给引路的狱卒,跟着盛放往里走。
盛放回道:“确认,他牙齿里藏着毒药,被我巡防的白副将早一步察觉,药丸同牙齿一拳打落,才生擒了他。”
“老爷子这边坐。”盛放指着会审的主位,请李译成入座,“白天里,他是通过了例检的,傍晚的时候,行为鬼祟被巡防兵发现才擒获的。”
李译成也没推辞,他现在代染离管理云阳,既来坐镇,承担责任的同时,也要拿捏权利,让这些年轻小伙子心中有底,身后有他在把握。
他四平八稳地坐下,双腿排开,上身笔直,颇有大将之风,盛放在一旁坐下。
“白副将来了么?”李译成中气十足,威严也透露出来,他扫视堂下的三名将领。
白副将此时正在堂下,听得李译成问,便抬头去看盛放,盛放点头后,他才出列拱手向李译成行礼,“属下白宜山见过李老爷子。”
烛光摇曳,光线明暗交错,李译成盯着白宜山的头顶,显得高深莫测,“不必多礼。”
“谢老爷子。”白宜山起身,垂眸直立。
李译成边打量着白宜山的言行举止,边道:“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犯人的意图,并加以阻止,反应和身手都不错,如今情况特殊,我正好打算组建一支身手敏捷的队伍,你可愿加入?”
盛放闻言,诧异看了李译成一眼,下午的时候,老爷子与他和李敬昊就组建对付傀儡的队伍商量了许久,为了避免奸细趁机混入,最后定下暗中观察后征调的方式。
他不解,为何现在老爷子就宣扬了出来,在场的人数虽然不多,但也不少,狱卒足足有十名,加上将领,共有十三人。
他正要询问,却触及李译成眼底无声的制止时,他眸光微颤,余光瞥了一眼白宜山,若有所思。
白宜山未做思考,直言道:“回老爷子,属下愿意服从安排。”
李译成双手环抱,清了清嗓子,才道:“嗯,带嫌犯。”
白宜山微微抬眸,瞧见李译成深沉锐利如鹰一般的眼神时,他忙垂下眼眸,退到一旁。
没一会,镣铐的摩擦声愈渐清晰,两名狱卒压着一个头发高束,微微凌乱,满嘴血污,被镣铐捆绑的人到堂下正中央。
“白副将,你的人擒获了他,你先来审问。”李译成大手一挥,靠向椅背,摆足了旁听的姿态。
白副将再次出列,走到嫌犯身旁,先是朝李译成和盛放鞠躬行礼,“是,嫌犯为曾卫百户长手下的骑兵,何朗。”
随后,白宜山侧身面向嫌犯,开始审问。
“何朗,你在兵营西面靠山出行为鬼祟,被发现之后想要吞毒药自杀,是不是?”
何朗抬头看了白宜山一眼,不答。
白宜山略有些尴尬,他看向站在一旁听审的曾卫,“曾卫,平日里何朗是个什么样的人?”
曾卫跨步出列,回道:“何朗平日里沉默寡言,孤僻独立,不怎么与人亲近。”
李译成微微起身,动静虽小,却依旧令曾卫和白宜山同时看过去,李译成动了动僵直的脖颈,回看二人,神色平静,“继续。”
“所以,何朗并不合群?”白宜山再问。
曾卫道:“是。”
坐在李译成身旁的盛放看着堂下的情景,也看出了门道,原来这是一出自导自演的大戏。
一人确认是细作,一人捉拿细作,一人是细作的上上上级,该到场的不该到场的都跟着来了。
那么,曾卫是细作,白宜山是细作,何朗是细作,或许一旁不动如山的朱玄红也是……
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听这场大戏将如何发展,他有些恍然,十万大军,从指挥使到参将,再到百户长,有官职在身的有将近三百人,果然,梁秋生的细作是层层突破。
必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做事滴水不漏。
他原本想要提拔白宜山的……
李译成轻咳一声,捂住口鼻,吸引盛放的视线,用眼神警示盛放收敛情绪,他懒懒道:“地牢里空气不太好,真真为难我这个老人家了。”
盛放看向李译成的眼神充满了崇拜,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而盛放不知道的是,李译成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入手,梁秋生做事滴水不漏,这件事很难入手,去击杀炎楚百姓的士兵皆被炎楚士兵捉住,无人生还,根本没有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