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海归来,李夙寅已经在严子姮身边守了五天,严子姮每天一大早就会醒来,会吃饭,会看书,会在院子里赏花……但她始终不发一言,刚开始李夙寅很担心她的情况,让玄医细心诊断,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不说话只是因为不愿意开口,他就不再勉强,每天就这么陪着她。
今日秦海历练结束了,回到穹庐统一汇报完后,梁晨汇想跟着梁訡莫去休尘阁看严子姮,梁訡莫让他回去沐浴换身衣服再来。同时,薄奚拢越从和硕回来了,李夙寅一大早将尔朱忆豪叫来,让他小心看护严子姮,自己去了峰笙楼。
梁訡莫回到知否院,沐浴更衣后,一出门来便看见梁晨汇站在门边等着她。
“阿弟,一会见到师父,他一定会问你话,如实回答明白么?”此时的梁訡莫还不知道苏乔之受重伤的事情。
梁晨汇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两人行至归绛院,便看见一身金丝红衣的尔朱忆豪双手交握在身后,背对着二人,站在院中的白玉桌旁。
梁晨汇上前行礼,“二师兄。”
梁訡莫也跟着上前,欠身行礼,“见过忆豪师兄。”
尔朱忆豪转身,看着二人说道:“师弟,訡莫师妹,是来看她的么?”
梁晨汇很是担忧,急忙问道,“师妹可还好?”
尔朱忆豪沉静地看了一眼梁晨汇,见他关心不似作假,才启唇回道,“还好,今日还未出门来,不然就能见到了。”
“师父在里面么?”梁訡莫抬头看向阁楼问道。
“七叔……”,尔朱忆豪将眸光转向别处,神色不变,“不在。”
梁訡莫听了尔朱忆豪的话,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原本她断定苏乔之在里面,这一问只是想要进去拜见,可结果……
师父没有寸步不离的守护,那师妹真的没事了?梁訡莫心中隐隐开心起来,还好没有大碍。
梁訡莫垂下眼眸,面带微笑,“那我一会再过来看师妹,我先去拜见师父。”
说完,梁訡莫便示意梁晨汇该走了,梁晨汇懂事的点了点头,“师兄,师妹既然没事,我的心就放下了,之后我再来探望。”
“訡莫,”忆豪叫住姐弟俩,“七叔不在休尘阁,你就忙自己的去吧。”
原本温柔娴静的梁訡莫一听苏乔之不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好。”
出了归绛院,梁訡莫一路沉默着走回了知否院。梁晨汇见她神色不对,开口问道:“阿姐,你怎么了?”
梁訡莫收敛起情绪,面带微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蹊跷,你先回去吧。”
“蹊跷?”梁晨汇不太能理解梁訡莫的话,因为他没有见过苏乔之对严子姮的在乎,除了苏乔之还有李夙寅。梁訡莫根本想不通,为何师父和李师叔都不在,偏偏是尔朱忆豪守在归绛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梁訡莫连忙看了看四周,“没事的,阿弟你先回去,我刚刚只是在思考一会练习什么术法,师父虽然不在,我却不能懒惰。”
“好,那我先走了。”
“嗯。”
严子姮再梁訡莫姐弟来之前便醒了,她很想瞧瞧晨汇师兄,告诉他自己没事。但是外面有尔朱忆豪守着,所以她没有出去。
尔朱萧慕去梅若塔之前,特意向她交代过,他在她的苍穹之境中留下了一本书,不看完它不可开口讲话。昨日她便看完了这本书,这书记载了浦渊五大家族的爱恨情仇,以及她肩负的使命和仇恨。它给了她全黑的血腥记忆一丝暖阳,让她看到了希望,让她冲破迷雾,坚定意志。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依附和变强。依附凌王殿下的势力,强大自己的势力,一条道走到黑。所有的路都是孤独的,所以她心里那点小小的期望变成了奢望,她需要从现在开始,斩断。
她打开房门,走到阁楼外的长廊上。
“你醒了!”
不出所料,尔朱忆豪掷地有声,沉稳清凉的声音传至耳边。
严子姮半跪在廊椅上,埋头看向底下站在院中的人,嘟着嘴有些不喜,“忆豪哥哥。”
尔朱忆豪桃花掩面般,清浅的笑着,“子姮,你愿意开口说话了。”
苏染离垂着眉眼,想起尔朱忆豪之前的对不起,那时候的她,是真的想要知道的他为何那般沉重,可如今知晓了,却宁愿忘了。
“九年前我中毒的事情,你还记得么?”
尔朱忆豪望着严子姮疏离的眸子,神色黯然,“记得。”
苏染离神色恹恹,眼中阴霾,“哦?那……忆豪哥哥后悔了么?”
尔朱忆豪的话梗在喉头,不发一言。
“应该是后悔了吧,我记得之前你专门来给我说对不起。”严子姮戏谑地看着尔朱忆豪,勾着唇笑着,“没关系,是我太讨人厌了。”
这一笑,笑得尔朱忆豪心中苦涩不已,原来她什么都明白。
当年,父亲怕她闷,想让他带她出去玩,而他却不知父亲的苦心。
“你们站在院门外,嬷嬷说我刚睡下,你......”苏染离起身顺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下。
“呵,你不喜我,既然我刚睡下,你自然是不会‘打扰’我的,我都知道!”
在尔朱忆豪的心里,他一直认为那一天或许是能救她的,是他亲手将她推向深渊。
“忆豪哥哥,你怎么了?”她走到尔朱忆豪面前,一脸淘气地看着他。
“你不知道,听到你询问,我仿佛看到一束光照进我心里,我期待着,却听到了你隐含欣喜的一句话,那个时候的我彻底绝望了。“
“你说,真好,让她睡吧。”
尔朱忆豪深吸一口气,抑制住胸腔中无尽的悔恨,他对上严子姮带笑的眉眼,看着她无奈的微笑,一张樱唇一张一合的控诉。
”你们走后,我吃了醉岚青,自此再也没有踏足过梁邱。”
“对不起…”尔朱忆豪的手虚抬至苏染离肩头,在她灼灼的视线下,终究还是放下。
“你之前已经道歉过了,”严子姮面色沉了下来,认真的说道:“忆豪哥哥不必自责,我说遭受的一切,不是因你开始,更不会因你结束。”
只是那个像父亲一样疼爱她的长风伯伯,却因此全身经脉尽断,真是讽刺啊......
“那个人......是谁?”尔朱忆豪咬牙问道。
严子姮轻笑一声,摇头回道:“他把我踩在脚下,我看也看不见,所以我不知道。”
尔朱忆豪望着她的侧颜,感觉有些窒息,“染离……”
“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更何况,此事与忆豪哥哥无关,你不要再责难自己了,也不要因为愧疚而对我……”
尔朱忆豪看着此时的严子姮,她淡笑着宽慰自己,可他却觉得他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