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已散,朝阳已升,东宫又是新的一日,林亦绾还未清醒,许是做着什么好梦,面容上依旧挂着笑意。
汐颜早早就起了,许是怕小姐醒来要吃些东西,她便去了御膳房寻吃食,因带着太子妃的宫牌,御膳房的人对她一改往日的态度,和气间很是恭敬,那日凶神恶煞的李御厨也变得和善起来。
林亦绾醒时,四下探寻着汐颜的踪迹,抬眸望着空阔的君来殿,这丫鬟又不知去了何处?想到今日要回府,她心情大好,连赖床的情绪都没了。
林亦绾没有着宫装,而是选了件未出阁前的白素衣裳,便是她梳妆完毕,也未见汐颜,林亦绾出了君来殿便要去寻她,不用猜也知是在御膳房。
她走的急,并没有发现不远处,一袭太子袍的裴故安,正若有所恩的看着她。
只听说过宫女去寻主子的事,却不知听闻主子亲自过来寻宫女。
林亦绾隐约记得御膳房的路,却也不清楚具体在什么地方,不过她见过皇宫的分布图,只能寻着记忆去寻御膳房的所在。
还没寻到御膳房,却先到了仙乐宫外,只闻得吱呀一声,宫门大开,里头走出个怀抱琵琶的女子,林亦绾一眼就认出了她,这人正是在南山湖遇见的那位姑娘。
梁容乐似乎有些惊讶会见到太子妃,她温婉一笑,俯身道:“参见太子妃。”
林亦绾报之一笑,许是美人见美人,又有共同的兴趣,林亦绾对梁容乐总有些一见如故之感。
“仙乐宫也要早起吗?我记着今日宫中没什么事才对。”
“太子妃有所不知,昨儿个太后来了仙乐宫听了一宿的曲,太后这些日子,最爱听的便是太子妃谱的那一曲画堂春,特命我今早也去一趟长乐宫弹几曲,太子妃这般早来仙乐宫可是有事?”
“本是要去御膳房的,不知怎的就走到了此处,那图上写着御膳房就在附近,我却未能寻到。”
林亦绾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问路的人,仙乐宫附近太过空旷,并未有人在此走动。
梁容乐常在宫中行走,对宫中的路也熟悉,林亦绾一问,她便能指出正确的路。
“太子妃看的图应是旧版,自从皇宫扩建之后,有些宫殿已不在原本的地方,御膳房的新址就在长春宫后边,离此地不远,正巧我顺路,太子妃随我一道去吧!”
有了带路的人,林亦绾与她并肩行走,不多时便到了御膳房外。
“太子妃到了,这里便是御膳房,我就不陪着进去了,太后还等着呢!”
梁容乐带完了路,复又向着长乐宫而去,抱着琵琶缓缓走着,直到消失在转角……
林亦绾总觉得自己很早之前就见过她,不单单是指南山湖的那一面,也不知是多久之前,她已然忘了,只是她举止间让她觉得很熟悉,可是林亦绾寻遍了以往的记忆,也未想起半分有关梁容乐的事。
御膳房外站着一人,蹲着一人,站着的是岑公公,他等的是要送往朝圣殿的早膳。蹲着的那人自然是汐颜,也不知她为何迟迟未归,在御膳房外等了许久。
“参见太子妃!”
岑公公是个眼神好的,即便太子妃没有着宫装,他也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汐颜有些诧异的抬头望去,似乎未能想到小姐会亲自来寻她。
“小姐!”汐颜轻唤了声小姐,御膳房里忙碌不停的人有些许的停滞,他们侧目望向外头,复又开始做着手头上的事。
能唤太子妃一声小姐,想来也是自小就跟着的丫鬟,李御厨暗自庆幸,还好自己那日听了岑公公的劝,没有再为难她。
林亦绾瞧见她抱着空托盘,想着汐颜大概又在等吃食。
“汐颜,今日可是要回府的,你怎么还在这等着?”虽说宫中的东西特别了些,味道也甚佳,但府中的东西还是不差的。
“小姐,他们今日做了桃花酥,我想带些回去。”汐颜眼巴巴的望着,那桃花酥对她有着别样的意义。
“汐颜你有心了,竟也记着娘亲喜欢桃花酥。”林亦绾本想着回府后让厨房做些出来,放在娘亲坟文前供着,汐颜却先做了。
李御厨恭敬的将桃花酥端了出来,放进新的碟盘中,随后对外头喊了声,“汐颜姑娘,你要的桃花酥好了。”
汐颜赶忙起身,将桃花酥放在托盘上,随后又拿过替小姐准备的早膳,喜滋滋的出了御膳房。
“小姐,我们回君来殿吧!”只是得了一碟子的桃花酥,竟高兴成这般模样。
“你等了许久,就为这一碟子桃花酥?”
“小姐,这不是普通的桃花酥。”
“不过就是桃花酥罢了!还有普通和不普通的说法?”
“当然有了,这桃花酥与当年夫人从外头带回来的一个味道,即是夫人喜欢吃的,怎会是普通的桃花酥。”
“与娘亲带回来的是一个味道?”林亦绾望着御膳房的牌匾面带疑惑,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莫名的牵扯着。
“怎么了小姐?”
“没什么回去吧!等殿下醒了,我们就回家。”
“是小姐。”
林亦绾抛开杂念,只当自己多想了,随即带着汐颜回了君来殿。
“小岑公公,我先走了。”汐颜挥手作别,岑公公温声笑了笑,目送着她走远。
回到君来殿后,汐颜迫不及待的将她为林亦绾准备的点心拿了出来,其中便有桃花酥,想来这早膳,她一早便准备好了,又等了些时候,只是为了多带些桃花酥回府。
桃花酥之所以得名,全因了其形状似桃花,林亦绾记得娘亲每每外出行医,回来时总会带几包桃花酥给她。
娘亲病逝后,她又寻了许多卖点心的铺子,他们虽也卖桃花酥,可吃起来,总不似那般味道。
桌案上的桃花酥像极了桃花花瓣,林亦绾即便不去近处闻,也能闻得些许的桃花香。
“小姐,你快些尝尝,这桃花酥的味道极好,甜甜脆脆的很好吃。”
汐颜将桃花酥说的这般好,林亦绾轻尝了一口,细细咀嚼着,桃花的味道弥漫开来,那一抺甜味让她惊奇万分。
娘亲往日所带的,正是这个味道的桃花酥。
“汐颜,你是怎么发现桃花酥的?”御膳房之大,桃花酥又不在显眼的位置,应是不容易发现才对。
“我去御膳房的时候,长乐宫的宫女刚好从里头出来,我瞧见她们拿了桃花酥,便也尝了一些,不曾想竟是个好吃的。”
原是偶然遇见。
“太后也喜欢吃桃花酥么?”林亦绾喃喃自语。
“好吃的东西当然都喜欢吃,太后也不例外。”
两人吃着桃花酥,思考的东西却不大相同,林亦绾心中那一抹疑虑又增了些,再也难收……
“太子妃,殿下让我过米问问,什么时候出发?”宫女环竹在君来殿外问道。
“让殿下做主吧!”
“殿下说今日以太子妃为重,万事都听太子妃的。”
裴故安这又是唱哪出?
“罢了!就现在出发吧!殿下人呢?可还在宣明殿?”林亦绾其实不大想和裴故安一道回府,无奈这也是不合规矩的事,只能带上他。
“回太子妃,殿下就在殿外侯着。”
“那他怎么不自己来问,反而遣了你过来?”裴故安这一大早的就这般古怪。
“回太子妃,奴婢不知!”环竹也正纳闷,太子与太子妃之间有些奇怪,至于哪里奇怪?她也说不上来,总之不像夫妻便是了。
“算了!汐颜你先将桃酥收起来,我们也该回府了。”
“是小姐!”
出了君来殿,便见一袭白衣的裴故安,正倚着墙看着君来殿的方向,他今日竟没穿那一身太子袍。
“绾绾!”裴故安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林亦绾见了只想后退,这人这般唤她,准没有好事。
“殿下!这是?”
“孤自然得穿这一身白袍才与绾绾更加般配。”
敢情一大早裴故安见她穿的素净,便特意去换了件相衬的衣袍,虽说两人要演戏,可是而今还在东宫,又不在林府,他是不是演的有些早了?
裴故安看着环竹,似在向她暗示什么,林亦绾瞬间了然,环竹以前是长乐宫的大宫女,一直都是太后的心腹,她若看见了什么,一定会报与太后。
林亦绾一改方才的冷意,缓缓走向裴故安,为他正了正衣襟,理了理腰带,裴故安身子有些许僵硬,似乎没想到林亦绾会有这般举动。
“殿下真不知爱惜自己,昨日个只知看奏折,也不知回君来殿歇息,以后可不许在这般累着。”林亦绾语气柔和,眸中带着几分欲说还休的情意。
“孤……孤都听绾绾的。”
这般看着两人相处,环竹才觉得正常,觉得奇怪的只有汐颜一人,她惊讶之余连吃桃花酥都忘了,口中那小半截桃花酥至今未嚼。
这哪是她家小姐?竟对太子有了几分柔情,虽是演的,可也太真了些。
“汐颜,你还愣着做什么,我们要出宫了。”
“好的小姐!”
当着环竹的面,裴故安自动牵上林亦绾,两人并肩走着,汐颜小心跟在后边,三人渐渐走远。
汐颜怎么也不明白,她不过吃了半块桃花酥,这两人怎么变得这般让人匪夷所思?
更让汐颜不解的,是出了宫,林亦绾立刻挣开裴故安的手,不带半分犹豫。
裴故安有些错愕的望着被甩开的手,他本想一道上宫车,却被林亦绾赶了下来,汐颜站在宫车旁不知进退的看着两人……
“汐颜,快上来,马车上还有空位。”林亦绾一脸笑意的唤来汐颜,面上没有半分对裴故安的在意。
“那孤呢?”裴故安颇有几分委屈的问道。
“听说东宫刚得了匹千里马,殿下正好趁着机会驯服它。”
裴故安望着另一侧的马儿,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