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哥儿,与那些寒门子弟争位,恐怕不妥...”
得益于九品中正制的关系,想要定高品,就得出身名门,有德行,有名气。
这名门出身,有些人出身便已经注定了寒门子弟的身份,想要高品,或者说是中高品,就得凭借自己的德行与名气。
然而德行与名气,也是被世家垄断的。
你要让世家人夸你有德行,有名气,起码得让你的名字被世家人熟知吧?
那怎样才能让世家高门的人知道你寒门子弟的名字呢?
答案就是参加各种各样的游宴,让士林中有名望的人吹你几句,届时便可以以此为名了。
然而参加宴会也是有门槛的,毕竟在那些高门大族看来,他举办的宴会,肯定是有格调的,随便一个寒门子弟就能参加,岂不是很没格调?
那日后谁还会参加他举办的宴会?
但...
寒庶子弟间,有本事的,世家也会吸纳进来,作为门客,或者干脆收入门墙之中。
这就需要一种筛选寒门子弟参加宴会的程序了。
闯楼便是其中一个。
当然...
即便是闯楼,也需要你有出身的,寻常人家出身,想要来闯楼?
不好意思~
你没这个资格。
然而赵越出身天水赵氏,天水赵氏虽然不是顶级门阀,却也是中等偏上,加之赵越父亲赵荀在士林中也有名气,不至于连内堂都进不去,还需要闯楼能进。
所以...
在赵越看来,这应该是有人在故意刁难。
或者说...
庾亮在考验他?
但不管是哪种,赵越心中明白,他只有迎难而上这条路走, 安于现状或者直接放弃, 都会对他的声望产生影响。
这种结果, 是赵越接受不了的。
“我们可不是去争位的,而是要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赵越轻笑一声,说道:“我们与庾家无仇无怨, 况且这新亭诗会,更是庾家用来拉拢人的, 父亲与叔父都镇守一方, 手握重兵, 即便是中书令,又岂能轻慢我等?岂不是南辕北辙了吗?”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只是这庾家也太失礼了。”
赵盛却是满脸不忿。
“麟哥儿只要是出马了,闯楼不过是轻轻松松的。”袭香则是在一边给赵越打气。
“袭香所言不错,闯楼有何难?君子六艺, 礼、乐、射、御、书、数。虽不全精通, 但也精通半数, 若如此还被挡在门外, 这诗会便无人能参与了。”
“说得好!”
啪啪啪~
众人身后突然想起鼓掌的声音。
循着声音,赵越见到说话的人了。
此人身高七尺, 一袭白衣,剑眉凤目,鼻正唇薄。下巴中间竖着一道明显的沟壑——就是传说中的美人沟!这男人清澈的目光清纯得不含一丝杂念、俗气, 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春阳下漾着微波的清澈湖水, 令人忍不住浸于其中。
居然是一个美男子。
“在下天水赵越,阁下是。”
“陈郡谢尚, 家父咸亭侯。”
好家伙。
陈郡谢氏。
不过现在陈郡谢氏尚未发迹,在侨门中过得实属一般。
也就谢尚之父谢琨会来事, 先是成为名士王衍所亲善的“四友”之一,后来又成了江左八达之一。
陈郡谢氏之名虽然不如琅琊王氏与颍川庾氏响亮,但也勉强算得上是高门大族了。
“荡寇将军诗赋绝佳,想来闯楼是轻而易举的,今日有贤弟作陪,不若我等一道闯楼?”
闯楼?
在一边的赵盛愣住了。
“你也被安排在此座了?哼,那庾家好生不知礼。”
谢尚尴尬一笑,说道:“我倒是在内堂有座次,不过方才听到这里的动静,心中发痒,便想见识见识这闯楼,毕竟我还从未闯过,之前怕闯楼不过,丢了世家脸面,现在有二位作陪,倒是可以舍身一试。”
“那便一道。”
赵越明白这谢尚有交好他的意思。
伸手不打笑脸人。
况且他赵家在江左朋友也少得很,若是能多一个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三人与身后的仆从,便风风火火的去闯楼了。
....
新亭庄园之中,内堂后面便是三层楼阁,而在内堂前面,则被长亭衔接,长亭深入流水处有一座高亭,亭中粉色帷帐遮掩,其中居有贵人。
“宫主,那赵家小子真来闯楼了, 身侧还有陈郡谢氏子弟。”
“哦?”
帷帐之中传来一声慵懒的声音。
“还真敢闯楼,倒是跟他父亲一个性子。”
“今日本不设闯楼的,新亭诗会不邀寒庶, 宫主私自让赵家郎君居于劣位, 今来闯楼,要是让庾家知晓了, 恐怕...”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帷帐之中的声音带了些责备之意。
“既要登楼,君子六艺具要考校,若六艺能通其三,便考校诗赋,写不出好诗,便不得入内堂。”
亭外的宫女点头。
“诺。”
“哼!”帷帐中的女子轻哼一声,之后便渐渐沉寂下去了。
“喵~”
偶尔传来几声狸猫谄媚的叫声,才让人觉得这亭中有动静。
长亭之外,赵越与谢尚相谈甚欢,正准备去闯楼,不想面前的路却是被一个白衣男子给挡住了。
“阁下这是?”
“哈哈哈。”
白衣男子风仪秀伟,姿态翩翩,此时大笑一声,对赵越行了一礼,告歉道:“天水赵氏何等士族?荡寇将军在士林中名声浩荡,便是郎君也是风度翩翩,仪表不凡,一看便是胸中有锦绣河山,诗赋妙言,如此之人,若还需登楼,那我庾翼岂非连登楼的资格都没有了?”
庾翼起身,走到赵越身前,一把挽住赵越的手臂。
“贤弟与我一道入内堂罢!”
“且住。”
赵越也是一脸带笑的看着庾翼。
“庾家小厮将我带到离内堂百步之远的地方,我要去内堂,便只得闯楼,这便是规矩,作为宾客,我岂能违背庾家的规矩?”
“就是这般!”
赵盛不是泥人,他是活火山,之前被羞辱,早就被引爆了,现在又有发泄的机会,这小子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了。
“你庾家事错在先,便想如此揭过?哪有这般的道理?”
“二位消消火气。”
庾翼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这贵人是宫中之人,非我庾家之人,这般,若是二位还不消气,我便将那奴仆送与二位,要杀要剐随你们便,你看如何?”
“不若还是见识一番庾家的门楼罢,我倒是要看有多高,闯闯也并非坏事。”
赵越可不会轻易放过庾翼,此事关乎的不仅仅是面子,更是名望,以及别人看待你的眼光。
若你这么好说话,日后他们不欺负你,欺负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