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衣,又是寿衣。
不过,这次龚耀倒不觉得有多惊异,甚至心脏都只“突”了一下便马上恢复了平静。是葬礼上在两具棺材之间的联想给自己打了预防针的原因?他望着夹在和服当中的寿衣,感受到的不是恐惧,居然是一股子的苦笑不得。
记得森口桃枝说过,撞上一次怪异后,怪异便会接踵而至的找上自己。龚耀叹气,既然已经遇上,那直接面对就好。反正除了寿衣,不还有泥头车的么?债多了不愁而已。
思索片刻,龚耀直接伸手,在寿衣的面料上揉搓了一下。触感冰冷生涩,刺的皮肤稍微有些不舒服。
……居然是化纤的?龚耀手指继续往寿衣中探,翻开了衣服的领子。
印着熟悉华夏文字的商标就在领子后,用料表上的“化纤”含量高达令人满意的百分之九十。它不像是和怪异有关,倒像是某人自华夏内地批发而来。
啊这。
惊悸消散的无影无踪,龚耀扯住寿衣,将其从衣堆中一把扯出。它看上去相当普通。至少不像可以套在三米高的怪影身上的模样。
用脸蹭一蹭,普通至极。闻一闻,还是普通至极。
龚耀眯了下眼睛,又捏了下兜里的指环。
然后,忽然将寿衣一抖,就这样披在了自己身上!
有灰尘自寿衣上被抖落,在空气中轻轻漂浮。房间依旧安静,有隐隐的“嗡嗡”声自墙壁当中传来,或许是隐藏起的空调风扇声。
而披上寿衣的龚耀没有发现任何任何的异常。
风扇依旧在墙后嗡嗡旋转,龚耀沉默,将寿衣脱下,居然有一点微妙的失望。思索片刻,又将其叠好,把这抹大红塞进衣服堆的最下方。
然后,他把衣柜关上,等待片刻,再打开。
寿衣依旧安安静静的待在那里,没有消失,也没有移动到衣服堆中的其他位置。
龚耀叹气,失望达到了某种顶端。也对,毕竟森口桃枝说过,辉一郎是和蛇神社有深度合作的。如果怪异明目张胆的在宫城老家到处乱跑,那这神社就未免太掉价了些。
也就是说,寿衣根本不是怪异……或者说……
是没有完成的怪异?
掏出手机,龚耀搜索如何穿戴和服,外放。在主播醇厚的嗓音中亦步亦趋的穿上。这日岛的和服穿在身上颇为宽松,想来即使自己再胖个一二十斤也能轻松穿起。
只是,这过程中龚耀相当的心不在焉,脑中千头万绪相互交织,却总感觉没有一个关键线索。树神社……怪影……寿衣……
等等?换个思路,寿衣既然是在自己衣柜中发现的,那么是否意味着……
它是“宫城耀”在被自己夺取躯体前准备的道具?为了什么准备的?寿衣的效果究竟是什么?
又一次伸手滑开指纹锁,龚耀停顿,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其中的心脏稳稳跳动,但它跳动的频率与前世有微妙的不同。
不,不止是不同,这就是陌生的心跳。如果自己的推测是真的,那“宫城耀”之前想做什么?怪影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妈的。
龚耀暗骂,总算是暂时放弃思索这些暂时无法得出结论的猜想。推门而出,有阵阵微风传来。现在重要的是准备接下来的家宴上去见见根本没有见过的老爷子,以及其他可能存在的亲戚。
却在这时,一道白色的影子倏忽而至,直接扑到了龚耀的脚下!
他低头,却是一只白色的猫咪。它扑到自己脚下后便是一阵乱蹭,如宝石般蓝色的眼睛完全失去了矜持,似是对龚耀身上某种气味尽是迷恋。
“咪咪、咪咪咪,舒服,好舒服……”
咦?
龚耀僵在原地,看着雪白的毛大量粘到自己衣服的下摆,刚刚听到的人声是从哪发出来的?
是这猫在说话?
而龚耀还没来得及得出结论,却一双穿着白袜的,小小的脚出现在龚耀面前。
龚耀眨眼,这是一名同样穿着和服的娇小女性。脸比任何白都要苍白,但浓浓又几乎垂地的长发又比任何漆黑都要黑。让她整个人如同一副只有强烈黑白对比的画卷。
她嗫嚅片刻,似乎忘了怎么说话。尝试许久,才终于找回了说话的感觉:“你……身上……带了木天蓼?”
她开口,其声音沙哑异常,如同枯朽的树枝。望着在龚耀脚下发嗲的猫咪,低头轻轻的问。
“……不,没有……那个……它……”
“抱它走。”女孩开口,似乎完全没听龚耀的话。
“……什么?”
“猫喜欢你,就……抱猫走。”
“……不,那个……我……”
女孩抬头,看了眼龚耀。其眼睛中就连眼白也是纯粹的白,就连一点血丝的踪迹都不存在其眼神与其说是打量,更像是……
像刚从冬眠中苏醒的冰冷白蛇打量着大咧咧路过其面前的啮齿动物。
“嘻。”
忽然,地上的猫儿头翻转过来,它怪笑了一声。
女孩苍白的手指旋即拨了下耳边的黑发。又直接弯腰,将地上翻着肚皮乱蹭的猫咪抱起,丝毫不在意其抓子的抓挠,以及自己的手碰到了龚耀的脚上。
龚耀眯眼,看着地上那怪笑的猫。而这个女孩是太过粗枝大叶?她黑色和服的领子根本没有好好拉上,一抹分量惊人的苍白软腻隐隐自这黑色衣物中现出。
“耀,你好了……咦?”
辉一郎似乎也换好了穿搭,在院门外远远遥望。似乎对院中的组合饱含不解。
而女孩抱着猫咪,径直离开。没有再看龚耀,同样没看站在门外的辉一郎哪怕一眼。甚至在走到辉一郎面前时,他甚至向后让了半步。
只留给现场的两个男人离开的背影。
辉一郎耸肩,转头看向龚耀:“耀,怎么会和她遇上的?”
“她的猫……会说话,跑过来蹭了我一裤子,”龚耀拍拍衣服下摆,那猫儿的怪笑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不说这个,她是谁?”
“岐崖梦子,蛇巫女,”辉一郎拍了下龚耀的肩膀:“我看你大概已经猜到了?”
“嗯,”龚耀点头,脑海中再次闪过了森口桃枝的一些话:“对了,蛇神社不是你的盟友吗?看她的态度,怎么不太像呢?”
蛇巫女离开时,没有向辉一郎投注视线哪怕一眼。
“这说起来有点复杂,”辉一郎歪了下头:“简单来说,她可能成为我的妻子,你的嫂子……”
龚耀吸气:“她看上去年纪比森口还要小。”
辉一郎苦笑,继续:“又或者,可能成为你我新的母亲。”
“……她看上去年纪比森口还要小!”
“我知道,”辉一郎点头,却是指了下身上穿的和服:“不过,这不取决于你我,老爷子,甚至她的意志,只取决于一件事。”
“……树神社?”
“对,树神社最后的巫女已死。所有人都在盯着它最后的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