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陈华呢?他去哪里了?”吴婉月四处张望着。
“哦,你们俩出去不久,孙副官就把他给叫走了。”林月淑说道,“你一说我反而想起来了,未免去得时间太长了点。”
“他们俩除了公事没什么可谈的,别问了。”连洪不耐烦地回过头来说了句。
“可是,有什么公事非要在这个时候谈?而且不是和你,而是和他?”
正要反驳,门口传来了动静。陈华带着笑容,一边搓着手一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落座之后,他朝雅间里的几个人点了点头,一句话也不说。
“这么说,你从小就用鞭子打她?”连洪转过头来问吴胜泰,让他有点猝不及防,“对女孩,也下这么重的手?”
“我打她算少的,建刚真是我从小打到大的。月儿都知道的,她哥哥被我打得······”
“爹爹!”
吴婉月记得语调都变了,可是在吴胜泰的耳中,这个声音和十年前女儿小时候的声音十分相似,感觉一罐蜜糖浇在了心上,嘴角无法抑制地扬起,摸摸自己的下巴。
“好,就不说了。今天主要是来吃饭的,其它的事情不谈。”
“那,到底该什么时候谈呢?”连合平似乎更在意公事,“能否提前说一下,我好去做准备。”
“应该是后天吧。反正大后天就是破五,咱们总不能让财神爷为咱们这些事操心,是不是?”
“您确定一天就能谈成?这里面的各种事项······”
“合平,不用多说了。”连洪担心又像刚才那样起了冲突,开口说道,“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他点点头,不再言语,拿起筷子默默吃起了东西。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所有人都跟商量好的一样,埋头吃自己的东西,不再聊天。由于旁边没有丫鬟和仆人,夹菜这种事都要自己来,这让连合臻有些不太习惯。一个不小心,袖子就沾上了菜汤和油渍。
“你是怎么搞的?连吃东西都这么笨手笨脚的?”林月淑抱怨道。
“这,这能怪我吗?我怎么知道······”
“好了好了,老夫人,大小姐不是故意的,我来帮她夹吧。”远处的陈华主动站起来,想要充当连合臻的佣人。
“你别动,就让她自己来。”连洪抢下了林月淑的话头,“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谈什么栋梁之才啊?”
“我本来也没想成什么栋梁之才,是你们······”
“不要吵了,各位!”
吴婉月实在是受不了了,她有种直觉,如果自己依旧待在这里,迟早要出更大的事情。两家从一见面开始,就没怎么心平气和过,总要找借口呛呛几句。真要是到了正式谈判的时候,不定会怎么拍桌子瞪眼呢!不过,还没等人们对她这样的反应做出表态,突然闯进来的孙乾志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指挥使,有急电!”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交给了连洪,接着便站在一边,不时往吴胜泰那里瞟。
连洪不急不慢地拿起电报纸,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夹鼻眼镜,戴上之后仔细看了起来。连家的其他人全都愣在了那里,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他戴眼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想好好看看这副眼镜是不是真的。而在这段时间里,连洪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让旁边的吴胜泰不停吸着凉气,手指不知道在搓些什么。
“好,孙副官,给合安回电,就说我们这里会加紧调拨的,让他不用担心。”
“明白,卑职马上去办。”
孙乾志敬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了雅间。连洪把眼镜取下来,往镜片上哈了口热气,简单擦拭了一下,便重新放回了口袋里。这一切被吴胜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这封电报是关于北荒那里的,而且这个反应,多半对自己这边是不利的。一旦钱老二那边支持不住被打垮了,自己在这里就失去了所有筹码,也失去了意义。
“没事,没事,咱们接着吃。”连洪说着拿起筷子,当做无事发生一样,但发现没有一个人响应自己的话,而是全部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好像脸上有什么东西似的,不免产生了些许疑惑,摸摸自己的胡子。
窗外的风依旧在呼啸,将落在地上的“细盐”裹挟到半空中,再将它们狠狠地撒下来。往日里热闹非凡的百味斋,今天因为这些尊贵的客人,整个楼里只有这一个雅间亮着灯,其它地方都十分黑暗。原因很简单,有些好事的丫鬟把吴胜泰想要请走这里的厨子的话说给了卫队,而卫队又三传两传的把话传进了百味斋的掌柜耳朵里。掌柜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吴胜泰以前做过什么事,但能让指挥使亲自接待的,肯定是了不起的人物。如果真铁了心把自家的厨子弄走,那这生意就没法做了。到时候,谁会替自己说话呢?
“怎么了?都看着我干什么?不吃东西吗?”
“天啸兄,刚才你的副官说是急电,但看你这个样子,好像不是很急啊。”
“哎呀,合安第一次做这种事,没得经验,所以显得慌张。我让他沉稳点,后方有我们呢,用不着他操心。”
其他人都听出吴胜泰想要套话的意思了,暗地里嘲笑他太过心急。只有吴婉月替父亲捏把汗,害怕出了什么状况。为了缓解尴尬,吴胜泰勉强笑了两声,但这种欲盖弥彰更加暴露了他的丑态,于是忍不住一齐哄笑起来。
“我看,要不明天在镇守使府,咱们带上各自的人和地图,谈谈正事吧。”连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吴兄似乎有点等不及了。”
“没,没事,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明天上午,你和你家的少爷来就可以了。”
“好,一言为定!”
这顿饭吃到现在,也没什么可吃的了,在说完话后,他们就直接离开了雅间,站在门口等待轿车开过来。吴婉月出乎意料地只跟父亲简单告了下别,没有任何别的话语,第一个坐上车,往连公馆驶去。其他几个也都纷纷跟随,转瞬之间,只剩下吴胜泰和随从站在那里,被凄冷的寒夜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