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刘两家不对盘,动不动就动手。
再加上刘晏淳又是那个态度,看起来比李菲还没良心,邓裴明就让刘家人跟着村民回村,单单留下李家人。
李德威不想耽误看书,早两日就回了村,现在客栈里李家就老两口。
面对村民们的埋怨和怒火,李仁桂和胡廷芳有苦说不出,将来的日子不用猜,也是生活在村民们的挤兑中,好不了了。
但,比掉脑袋好几百倍。
这都是陈鸢那黑心肝的死丫头害的,她早就想报复他们了,可算给她逮着机会报复回来了!
打碎银牙往肚里吞,两口子互相对视一眼,打定主意当锯嘴葫芦,顺势蹭一晚的客栈。
村里人都不知道,在德威回村后,他们两连客栈的通铺都不敢住了,已睡了两日大街。
舒氏叹了口气,看向一开始就跟着来的妇人,“我们四个留下继续照顾朱氏、陈氏,再留四个青壮年,等审案结束后,帮忙把两人抬回村。”
对于夫人的安排,邓裴明很满意,她从来都把家管得妥妥当当,这么好的女人,他怎能让她陪他老死在边陲,一定要回京,一定要回去!
想到此处,邓裴明睁开眼,略过躲在角落的两人,“大家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置。”
“邓老!您放心,你家的庄稼,我一定帮你照看好,鸡鸭,我回去就帮你喂。”
“邓先生!辛苦你了。”
“谁留下?你们的庄稼,我们一并照顾了。”
如此安排再好不过,当了泥腿子,才晓得地里的庄稼一日也离不了人,料理这些娇贵的植物,比从前在朝堂上还费心思。
以前离开家,也没什么好惦念的。
现在离开家不过半日,就开始担心地里的庄稼晒蔫了没,鸡鸭找到鱼虫吃了么?
若不是想讨好最有可能回京的人,谁愿意在这里表现,闻言如蒙大赦,纷纷告辞。
回京太遥远,哪怕能回去,当下还是庄稼更重要。
不一会儿,不用留下的村民就离开了。
“你们愿意留下帮助同村,老朽甚是欣慰,我……”
邓裴明掏出钱袋,将里面的钱全都倒了数来,数了一百枚铜板,面露窘迫,苦笑道,“何曾如此拮据过,囊中羞涩,只有这些了,你们拿去也开个玄字房吧,总比黄字房大通铺好,剩下的钱,买些馒头,我们一起改善改善伙食。”
“住什么玄字房,哪怕是大通铺,也比茅草棚强多了,这还是沾了邓先生的光才能住呢。”
林庆中率先接过铜板,一脸孺慕的望着老者,“先生大爱,令我敬佩,怪不得爹娘临去前,一直抓着我的手说您老德高望重,让我和弟弟将来多听您的教导,才不会行差踏错、重蹈覆辙。”
想起死在流放途中的年老父母,林庆中眼圈一红。
现在可不是拉家常的时候,林庆飞拉了一下情绪失控的兄长,“哥,我们先去开房,早些把馒头买回来,邓先生也还没吃呢。”
“弟弟说的是。”林庆中满面羞惭,“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当年为了抢花魁,还与刘晏淳大打出手过,如今却囊中羞涩至此……”
曾经闹得京城鸡飞狗跳、打得纨绔钻胯的嚣张少年,在爹娘去世后一夜成长,再没了从前的锐利锋芒。
没了爹娘的庇护,在都民村里,两人过得还没从前绝对碾压的刘晏淳恣意。
谁又不是呢?
邓裴明不胜唏嘘,却对两人颇有耐性,“并非败家所致,哪怕你节约下来,现下也被抄家搜走,心放宽些,早晚有回京那一日。如今你们也懂事了,性情温和有礼,不再暴戾冲动,你们父母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当真能安心么?”林庆中眼神迷茫,望着邓裴明的目光,像一只渴望圣贤开导的迷途羔羊。
“我唯恐爹娘对我失望,身为兄长,我却不能抛弃妄想,舍了白身去当仵作,现如今连刘晏淳都不如了,今日在衙门见到他,他依旧如当年气焰万丈,若是当初我为了弟弟……”
“哥哥,你别说了,弟弟才惭愧,刘晏淳也不是家中老大,是家中老三,咱们家要去做仵作的话,也该我去。”今日所见,宛如阴阳颠倒,林庆飞的三观也受到了冲击,“哥哥魁梧伟岸,比我强多了,堂姐若能接我们回京,我这残躯已也是入不得锦衣卫的了。”
时过境迁,再说这些有什么用?邓裴明心里如是想着,依旧开导起来,“别说丧气话,风水轮流转,端看能嚣张几时,急功近利要不得,一朝得势便六亲不认,他如今已是众叛亲离,一辈子不犯错,也不过是个仵作,我们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两兄弟听了进去,不平的面色逐渐端正。
邓裴明目光祥和的望着他们,“你们还拥有最珍贵的清白之身,留得清白在,未来就有希望。500钱,值得你们丢掉最珍贵的白身么?当真这么做,你们堂姐和姐夫该多失望啊。
无需与他人比较,回去后,跟着我儿看书吧,无论什么时候开始学,都不算迟。”
“谢谢邓先生开导!”林庆中和林庆飞一并拱手,“我们先下去办事了。”
“去吧。”
屋里所有的人都望着两人背影,眼神各异。
林庆中之父林炳乾曾是钦天监监正,虽只正五品,但陛下一遇烦心事便找他询问天象、卜卦,因此地位超然。
两人母亲任英慧,是正四品锦衣卫指挥佥事廖劲的夫人任佑兰的姑姑。
任佑兰自幼嫡母早逝,继母刻薄待她,全仰仗姑姑任英慧教养维护才让她长大,也靠着姑姑张罗,才得以嫁给副五品锦衣卫副千户廖劲。
现如今林氏一脉全倒了,廖劲在锦衣卫里依旧风光无限、如日中天。流放前夕,邓裴明就听说廖劲要升任正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了。
邓裴明心知,他曾是正三品户部左侍郎时,遇上正四品锦衣卫也得避其锋芒,更别说廖劲升到正三品指挥同知,那得多少人把他供起来?
任佑兰对这两个比她小十二岁的堂弟好得不了,从前就把堂弟当儿子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