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的情况并不严重,御医看过以后,她便让平嬷嬷安排人抬了自己回东苑。
一杯新妇的茶水,终究是没有喝上。
尽管她的心里对于唐非鱼还是有不少的埋怨与不满,可顾忌着孙儿的痴情,她也只能够罢了。
关于她和唐非鱼两者只能留其一的争执,最终也是不了了之了。
出了南苑,太妃心里原本有过的诸多盘算,也就此搁置了。她知道感情向来讲究的是情投意合,两厢情愿。而她的傻孙儿,直到现在,哪怕是已经将人给娶回了家门,却始终还是一厢情愿。
疼惜孙儿的心情,只有当了祖母的人才会真正明白。
想到了这王府之中还有一个闲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太妃终究还是软了下来,她不想再去做那些惹了孙儿厌烦的事情。
至于唐非鱼!
端看她与孙儿之间最终的缘分。
不管怎样,她已经进了赵家的大门,就算是一时一刻不能够想通,可日子长了终究会明白。
尽管依旧是发自内心的看不上唐非鱼,瞧不上她低微的出身,甚至于还隐隐有些嫉妒她的幸运。可顾忌着自己唯一的孙儿,太妃只能够将心里的那一口气咽下。
否则,还能够如何呢?
难真的要和孙儿翻脸,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带了唐非鱼出了王府?
大半生的岁月里,无夫无子在身边,只留有一个孙儿在膝下。她又怎么可能真的愿意临到老了的时候,还让孙儿也从自己的身边离开呢!
罢!
罢!
罢!
儿孙自有儿孙债,且由着他们去吧!
回东苑的软轿上,太妃无奈的闭上了眼睛,终是将心里的那些不甘放下。
因为太妃的退让,镇南王府里一场没有闹将起来的风波便就此止息了。可是,唐非鱼心里翻动起的波澜却并不能够随着太妃的退让而平静。
南苑里,晚膳已经摆好了,绿英也唤了她三次了,可是她却始终是没有一点食用的心思。
新婚的喜房里,依旧是处处红艳,处处透着浓浓的喜庆。
原本她并没有将这一切放在心上,可此时再看,却会发现原来仅仅是一个喜房,赵贤宇布置的都是那样的精心。
手指抚过上等梨花木雕制的梳妆台,戏水交颈的鸳鸯栩栩如生,碧叶莲菡萏并头,无一处不是精巧,无一处不是用心。
而她,竟是直到此时才察觉到。
对镜凝望,唐非鱼心中忐忑,原本是心安理得,自以为两相皆宜的交易,可现在她却不敢那么肯定了。
“怎么了?”
正当唐非鱼思绪翻飞之时,赵贤宇由外间进来了,他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唐非鱼,见她一脸愁容,好看的眉眼里全是满满的愁绪,赶忙道:“别把祖母的话放在心上,你安心在府里住着,祖母不会再为难你的。”赵贤宇只以为唐非鱼还在担心着与太妃的冲突,好言劝说着。
“你……”唐非鱼抬眼看了一眼赵贤宇,咬了咬牙,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今日,赵贤宇为了她那样的顶撞了太妃,尤其是他坚定不移的在太妃的面前表明了对于她的坚持。虽然最后是太妃退让了,不再坚持着在她与她之间作出选择,也算是默许了她的身份。
可是,太妃离开南苑时候的失落,他虽是强作自然,却难免流露出来的不忍,她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这个时候,她还能够开口与他说个清楚吗?将两个人之间的约定,将两个人日后的行事作出一个清晰的划分,彼此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怎么了?好歹吃些东西。”赵贤宇看出了唐非鱼的犹豫不定,想起了厢房外唐非鱼奔跑的身影,他心头有些黯然。他知道自己对于太妃所说的话,她应该是都听得一清二楚了。可最终她却选择逃避,想要假装不曾听到。
虽然,他对着太妃所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都是心底深处真切的声音,而并非是有意说给她听,以博取她心软。可是,看到她如此闪避的态度,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受伤。
“我……”
“今天在宫里待了那么久,你也累了,好歹吃些东西,早点歇息。明天一早,我会陪你回一趟秋水阁的。”
“走吧!”
唐非鱼终于鼓足了试着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可赵贤宇却已经伸出了手,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他快速的说出了一连串的话,打断了唐非鱼欲说出口的话。
两个人一起用着晚膳,赵贤宇遵循着一惯食不言的作风,只是偶尔抬眼看一看唐非鱼,提点着绿英将他觉得不错的菜色给唐非鱼夹一些试试。
是真的累了,也真的饿了,所以唐非鱼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样食不下咽,加上镇南王府的厨子做出来的菜品竟是十分的对她的胃口,让她很享受的用起了她在王府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顿晚膳。
她注意到了赵贤宇无声的提点着绿英给她夹菜,心里有些感动,只是这感动之余,又觉得心里沉沉的,赵贤宇对她越是好,她的心里越是觉得有负担。
低下了头,又用了一碗汤,唐非鱼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将心里头思量翻转了几遍的话压了下去。
她与他,还有五年的约定。
继然他为了她连太妃的话都反驳了,那么她就不应该再有那些旁的想法了。答应好了的五年,她也应该履行自己的承诺,不应该再借着旁的缘故来解除了这约定。
毕竟,过河拆桥这种事情,总归是不太好的。虽然赵贤宇不一定会怪罪于她,可总归是她要对不起他,想想也是不应该的。
第二天,原本应当是新妇三朝回门的日子。
可是,唐非鱼在京城之中,甚至于在整个大庆朝中都没有真正可以称之为娘家的地方,所以赵贤宇便陪了她回秋水阁。
唐非鱼已经同他说过了,成婚以后还想要继续打理秋水阁的生意。虽然在他看来唐非鱼根本不必要这样的辛苦,王府里虽然不算多么的显赫富贵,可养她却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他也明白唐非鱼的心里必然是还有着另外的盘算,只是她不愿意同他说,他便也装作不知道。
另外,若是唐非鱼当真是每日都待在王府里,就算是太妃已经退让一步了,可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终究会有些摩擦的。更何况,王府里头还有王妃李氏。她虽然并不是他的生母,可到底是顶了他继母的名分。倘若当真是不管不顾,对着唐非鱼行使着婆婆的权利,依着唐非鱼的性格,只怕又会是一场无法避免的争端。
与其再给唐非鱼一次离开王府,离开自己的机会。他道不如就让唐非鱼将更多的精力放到秋水阁的生意上。索性,有了生意的寄情,她也能够安稳一些,有了生意的牵挂,她便是想要离开恐怕也要更难一些了。
赵贤宇越想越是觉得这个办法可行,甚至他暗自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能够让秋水阁的生意更好,让唐非鱼忙碌的没有心思再去想离开的事情,他并不介意暗中帮着将秋水阁的生意扩张一些。
马车在秋水阁的大门外停了下来,依旧是赵贤宇先下了马车,而后又是由他抱了唐非鱼下了马车。
对于赵贤宇的那些小心思,唐非鱼是压根儿也不知道的。这会儿她全部的心思都转到了秋水阁上,之前为了躲避入宫,她让求安叔和月姨一家人离开了,又让秋水阁里原先的一些伙计离开了,之前的大多数生意都脱了手。
而现在,再想要重新开始,就算是她的背后有着镇南王府撑腰,可生意场上的事情总归也不全是权势的倾轧,还是需要凭借了自己的本事。
“世子爷,世子妃来了……”
唐非鱼和赵贤宇一走进秋水阁里,耳边便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声音,抬眼望去,秋水阁里原先的那些伙计竟全部都回来了。这会儿,他们见到了赵贤宇和唐非鱼的到来,皆是一脸喜气洋洋的欢呼着,跟在了唐非鱼和赵贤宇的身后簇拥着两个人往正堂方向去。
“世子妃,那日婚礼的时候,世子爷便将他们都找了回来。”绿英看到唐非鱼眼中疑惑的目光,一边扶了唐非鱼的手,一边同她解释了起来。
“是这样啊!”
听着绿英的话,唐非鱼抬眼看了一眼赵贤宇,但见赵贤宇只一脸坦然的迎上她的目光,无半点居功的样子,只对着她温和地笑着,已经到嘴边的一句感谢,她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那日婚礼,她只安静的毕竟扮演着新娘的角色,对于旁的事物没有丝毫的关心。她只隐约察觉到了秋水阁里回来了一些人,却并没有想过赵贤宇会将原先的那些人都找回来。
这样的事情,赵贤宇做的如此的体贴而又不动声色,若她只是一句是落入客套的感谢,难免会让人心里觉得不舒服。更何况,她的身后跟随着的全部都是秋水阁里的人,她相信自己若是作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只怕赵贤宇才会觉得更加满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