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南闻言, 那双含着碎星一般的眸子,定定看着姚姝,一眨也不眨。似乎是想要通过她的皮肉, 看穿她的每一寸骨骼经脉。
他的眼神有那么片刻,让姚姝觉得害怕, 但是没等姚姝这样的情绪开始蔓延, 阙南就闭上了眼睛。
姚姝见他又做出这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知道他不信。
确实很难相信,她纠缠了瞿清那么多年,连她自己现在也很难相信, 她面对瞿清,提起这个瞿清名字时,心中居然能够那么淡然。
但姚姝没有再解释什么,她跟阙南也解释不着。
姚姝有些想走,但是照顾阙南的外门弟子, 因为惧怕姚姝, 已经离开了青澜苑。
姚姝今夜怕是还是得看着阙南。
姚姝索性又坐下了,她看到阙南的唇边有刚才她弄撒的营养液。
想到自己刚才对阙南那么粗/暴, 皱了皱眉。
她总是在面对阙南的时候, 忍不住要暴露她恶劣的本性。
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也……哎。
阙南认识她可真是倒霉。姚姝想。
她伸出手指,想要去吧阙南唇边的营养液给抹掉。
奶白色的营养液,说真的就这么沾着,有些不堪入目。
但是姚姝的指尖一碰到阙南的唇, 阙南就飞快地抓住了姚姝的手腕,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眼中有赤色光影飞速流动,像一捧落入其中的大火, 更像某种诡异的符文。
姚姝怔了下,阙南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依旧是那双清冷漆黑,却又平和到带着死气的眼睛。
姚姝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是被长明灯给晃花了眼。
她和阙南对视,挣了下手腕,眼神带着些许无辜道:“阙南长老不必这么紧张,我没想占你便宜,我就是给你擦擦嘴……”
这话说的姚姝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不过阙南这样反感她碰他,姚姝以后不会再乱碰的。
阙南很快放开了手,姚姝也转了转手腕,沉默下来,看着他又闭上了眼睛,心说:一个瘫子,劲儿还挺大的……
那上辈子那两次,他毫无推拒之力,是瘫了太久了没劲儿?
姚姝晃了晃头,甩开自己的胡思乱想,闭目开始打坐修炼心法。
而阙南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最开始是装睡,后来渐渐地,真的睡着了。
弹幕因为姚姝闭目入定,也关闭了直播。
屋子里静悄悄的,半夜待到灵力在身体里循环了一个大周天,姚姝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就看到阙南睡得十分安稳。
姚姝在椅子上坐得屁股疼,看向床里面的一大块空地,对于阙南的睡相十分满意。
她悄悄脱靴上了床榻,盘膝坐下之后,又看向阙南。
屋子里的长明灯映着阙南如玉的眉目,姚姝靠着床里面看了半晌,想到他上一世堕仙之后,处处与堕魔的瞿清作对,根本无法将此刻的阙南和上一世联系起来。
姚姝意识到,她上一世到底将这个本来一生朗月清风的人,毁成了何种模样。
姚姝想着想着,就悄悄地掀开了被子,然后拉起了阙南的裤脚,将手掌覆盖在阙南的脚腕之上。
阙南的体温哪怕是有被子盖着,也有些冰凉,不知道是不是腿上的经脉淤堵的原因所致的冰凉。
姚姝以灵力探入阙南的腿,尝试着为他温养那些撕裂的经脉。
阙南这一次没有醒过来,他似乎睡得非常地沉,姚姝后半夜都没有闲着,将阙南的两条腿调换着,以灵力细细梳理过。
虽然没有很大的作用,不可能让阙南因此站起来,却至少梳理了他一些细小的经络和血管,让血流恢复通畅。
于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打坐了一夜的姚姝,灵力几乎耗尽,唇色也有些苍白。
她在阙南醒过来之前,离开了阙南的屋子,回去自己的房间洗漱束胸。
这个时候外门的弟子还没有过来,姚姝走了,屋子里就只有阙南一个人,姚姝将门轻轻地关上之后,阙南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根本没有半点睡意。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或者……是一直没有睡过。
他看向窗外的晨曦映在窗扇之上,眼中满是晦涩涌动的波涛。
姚姝回到自己房间束好了胸,穿好了盘璧山的弟子服,又从床底拽出了一个大箱子。
姚姝将箱子打开,里面全都是一些小玩意,甚至有一些是已经消耗空了的灵石残渣。
这些都是那几十年里瞿清给她的东西,但凡是能够留下的,姚姝都非常珍重地留下了。
不过姚姝蹲在地上,伸手到箱子里面拨了拨,仔仔细细将这些扔在外面都没人要的东西看过去,没有什么怀念的心情,倒是有一种无声的愤怒在心中蒸腾。
“看呀,”姚姝对着弹幕说:“这就是我喜欢了好几十年的大师兄,曾经带给我的所有东西。”
姚姝自言自语道:“这么一看,他对我的情意还真是低贱,我居然还视若珍宝。”
姚姝将箱子砰地关上。
然后将重剑飞羽收入了储物袋,面无表情单手提着大箱子,也不好好举起来,就“哐啷哐啷”地在地上拖着走。
她直接带着这一箱子破烂,去了瞿清居住的清渠苑门口。
瞿清现在是盘璧山的代掌门,独自居住在盘璧山灵影大殿前面,他的院子前面,便是弟子们平时聚集交流切磋和历练秘境入口的历练台。
姚姝托着大箱子,走过两天前被她的飞羽扎出蛛网裂痕,还未来得及修复的历练台,有种时过境迁的百感交集。
她停在清渠苑的门口,“哐”地一声将大箱子踢到了门口正中。
守门的两个弟子,早就听说了姚姝最近的异样,掌门太微不在山中,姚姝本来非常听瞿清的话。可是现在她连瞿清都照样冒犯,还扬言要和瞿清恩断义绝,根本没有人敢惹姚姝。
守门的弟子连忙迎上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大师姐,才对姚姝说道:“大师姐是来寻大师兄的吗,我这便进去通报。”
“不是。”姚姝叫住要朝着院子里跑的小弟子,语气淡淡,她仰头看了一眼清渠苑的匾额,这里她从来没有来去自由过,但是她见过文瑶来去自由。
姚姝轻笑了一声,满含嘲讽,不过嘲讽的是昔日的她自己。
她一脚将箱子踢翻,对着守门的小弟子说:“我并非是找瞿清,只是来还他一些东西。”
箱子翻过来,里面的破烂都掉在地上,大多数都是哄小孩子的玩意,那是他和瞿清几十年的岁月,不过那些岁月大多数停留在文瑶进山之前。
文瑶拜入山门之后,自从太微仙尊让瞿清多照看着新入门的弟子那一天开始,瞿清除去处理盘璧山中的杂事之外的所有精神,就都用在了文瑶的身上。
这个笨蛋九师妹,似乎比陪伴他几十年,对他言听计从的姚姝好玩多了。
姚姝叹息了一声,却也是为自己不值。
她又踢了一脚箱子,那里面的破烂彻底都掉了出来。
这个时候历练台上也聚集了不少的弟子,都在朝着姚姝的方向看过来。弹幕都跃跃欲试,这些弟子又不知死活说难听的话,他们一定要鼓动系统对这些弟子施以惩罚。
毕竟这也算在维护宿主的人身不受侮辱。
只不过因为昨天的事情,因为姚姝的决绝,这些弟子现在根本就不敢靠近。他们既是忌讳姚姝的修为高深远在他们之上,更是忌讳于姚姝昨天说的话,还有她对瞿清的态度。
大师姐如果只是一个如市井妇人一般钻营,对着掌门师尊阿谀奉承,对着大师兄穷追不舍,对着小师妹嫉妒羞辱,甚至抢占她的姻缘,又在出事的时候表现出害怕,他们才敢说上几句不阴不阳的话。
如果大师姐什么都不在乎了,不光顶撞赤阁长老。对她和大师兄之间的情义嗤之以鼻,对太微掌门亲手赐下的东西弃如敝履,谁敢惹她?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你越是表现得好欺负,瞻前顾后在乎良多,那就连路边的狗都想来朝着你腿上撒尿。
可一旦你不按照某种约定俗成的规矩来行事,尖锐地竖起身上所有的刺,那么就连附身的恶鬼,都不会选择你作为对象。
世道就是如此,当然前提是你有足够自保,和足够嚣张的能力。
至少姚姝就有。
她将重剑从储物袋中取出来,举在身前,仔仔细细地看过重剑纹路,然后运转灵力充斥于剑身,令飞羽剑霎时间光芒大盛——
不远处围观的弟子见状都胆战心惊,在门派之中,他们从未见过姚姝这般,就连在历练秘境之中,她也会顾及着不伤到其他人,并不会使出全力。
但是此时此刻,她将全力灌注于重剑,而后高高扬起,半空中挥了一圈——接着手臂带动腰身,腰身带动长腿,双手抓住飞羽剑剑柄,自半空中披风而下,狠狠劈在了那一堆破烂的箱子之上。
“砰”地一声,剑身强横的剑气自半空而下,裹挟着千钧之力,还未等真的触及到箱子,箱子便已经四分五裂,轰然炸开。
而姚姝的重剑,去势白虹贯日,却在重重落下的时候,险险地停在了那堆破烂的上面。其中有个稻草的小娃娃,在她的重剑之下,娃娃头顶的稻草轻颤,却未伤分毫。
远处观望的弟子们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何等强悍的控制力?
要知道重剑去势凶狠,是重剑的特色,但是重剑最难练的,是收势。
姚姝的重剑重逾千斤,乃是阙南长老亲自融了飞羽鸟的妖骨炼制。去势凶横异常,但是能够这般精准地收住,需要的控制力不止是手腕的腕力,更多的是修为的收放自如,甚至是全身的协调和与重剑合而为一的神魂控制力。
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守门的两个弟子吓得都抱头朝着院子里面跑去。
姚姝将飞羽收住,面上露出一点笑意。
而后起身轻飘飘地将重剑收回了储物袋,对着抱头蹲在门边上的小弟子道:“告诉你们大师兄……”。
“告诉我什么?”这么大的动静,瞿清但凡不是死在里面了,都该知道了。
他不知道姚姝是怎么了,这么多年了,她从来也没有这么闹过。
他微微皱着眉看向姚姝,但是在看到地上那一堆东西的时候,眼中猛地一凝。
瞿清快步走到姚姝的身边,问她:“你有什么话不能同我说,非要弟子转告?”
姚姝倒也不意外他出来,看了看他说:“那还不简单吗?不想见你。”
姚姝说:“不过既然你都出来了,那便直接告诉你,你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已经还来了。”
姚姝指着箱子毁掉之后,那一地的破烂,说:“你看看,应该什么也不少,我连小时候你在人间给我买的糖葫芦棍子都留着呢。”
她这样说,也不知道是想羞辱谁,“不过我今天瞧了瞧,你给我那些东西的价值,没有再比吃完的糖葫芦棍子更贵重的了。”
“瞿清你看,”姚姝说:“你对我的情谊,便是低贱至此。”
“姚姝!”瞿清面红耳赤地提高了一些声音,姚姝说什么都好,但是说他们之间几十年的情谊低贱,瞿清简直无法忍受。
姚姝故作害怕道:“你喊什么?我也是你的师妹,文瑶也是你的师妹,论先来后到,我做你师妹的时候更久呢,你对文瑶那么温柔,为何对我这么凶啊?”
弹幕见瞿清被姚姝说得额角青筋都蹦出来了,都觉得非常爽,礼物刷的欢快。
姚姝见刺激得差不多了,就收势了。
毕竟瞿清从来不是个好性子,他身为门中大师兄,代掌门多年,说一不二,性情酷烈。要是真的被姚姝惹急了……姚姝打不过他。
于是姚姝踩在瞿清彻底恼的边沿,又面露忧郁,说:“反正我把东西都还你了,你这些年收了我的东西,也请尽快还给我。”
姚姝把阙南给搬出来了,故意道:“阙南长老说了,不跟你断得干干净净,他就不让我上床睡觉。”
姚姝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历练台渐渐聚集的弟子们,包括她面前的瞿清,都听得清清楚楚。
姚姝说完,转身便走,徒留瞿清站在原地,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要活活憋死了。
弹幕一片笑哈哈。
绝啊,绝!阙南真好用啊。
没人会跟阙南求证的,这可比死无对证还厉害。
这直播间的人都怎么回事儿,你们忘了姚姝冒领功劳?毁人姻缘?就算瞿清不爱她,那瞿清又有什么错?
瞿清看着也不像是一点不在乎姚姝……
楼上的你行不行,谁在乎瞿清的在乎!
不就是,这辈子让姚姝独美吧。
二楼的人间清醒啊,众人皆醉,你独醒!
……
姚姝朝着饭堂走的时候,见弹幕吵起来了,然后她边走,边非常诚恳道:“确实是我做得不对,瞿清从没有说过喜欢我。”
姚姝说:“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对门中尽心,对同门负责。他就只是不爱我,但非常珍重我们之间的兄妹情,从不会让我难堪。”
姚姝认真自省的样子,让系统都略感欣慰。
姚姝又说:“他对所有的师弟师妹一视同仁,除了对文瑶有些例外。”
“我甚至能想到,我的东西文瑶要去,瞿清甚至都觉得没所谓,他有其他的通信玉牌,他不在乎的。”
“我只是厌烦了这份不在乎。”姚姝说:“所以闹成今天的局面,都怪我自己,你们不要吵架。”
弹幕都开始刷姚姝可真是人间小天使。
只有系统在见改造对象这么配合,去检测了下恨意值的时候,沉默了。
如果它是个人,那么现在它的笑容肯定已经逐渐消失,表情变为呆滞。
升级之后,虽然系统依旧不能读取改造对象的想法,却能够检测到她的恨意值变动。
她的恨意值一点也没有落下来,她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通透。
但是系统看着姚姝平和的眉眼,和弹幕互动的模样,又觉得或许是自己的检测系统出了毛病。
然后他又去检测了好几次,却发现依旧是恨意值没有波动。
姚姝却还在哄着弹幕给她刷礼物,被弹幕指导着系统的各种隐藏功能。
她不在乎骂声,能够心平气和地认错。被夸奖了,也会露出娇羞的神色,她知道弹幕喜欢看什么,更知道怎么去利用他们,甚至利用自己,轻而易举达到某种目的。
系统突然觉得,这个宿主怕是比郭妙婉还要难搞。它就说,郭妙婉的性子,怎么可能给它好的建议,郭妙婉当时给它选人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是人之将死,要拉着别人一起死啊!
不过现在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也来不及了,系统一经绑定,无法更改。
系统不甘心,又自掏腰包花了大笔积分兑换了权限,看了看隐藏剧情之后,它自闭了。
姚姝去饭堂吃饭,今天打饭的居然还是老阿嬷,这个点儿饭堂的弟子并不多,但是姚姝一进去,依然瞬间寂静。
不过和昨天的状况完全不同,打饭的老阿嬷看见她都腿哆嗦。她生怕姚姝想起昨天的事情,还要计较追究,于是给姚姝打的菜非常多且扎实。
还主动给了她角羊乳,甚至是温度适宜的。
姚姝却看也没有看她一眼,端着饭坐在角落,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饭堂里面弥漫着压抑和寂静,没有人敢阴阳怪气。因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们在姚姝还没有进入饭堂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姚姝去找大师兄闹了。
并且姚姝走后,被她剑气给砍到的清渠苑牌匾,就砸在瞿清的面前,从“清”字中间裂开,瞿清震惊得久久无言。
因为他想到,这牌匾,当初也是姚姝亲手帮着他雕刻更换。
他的师妹,是真的要和他恩断义绝。
就因为文瑶吗?因为……情爱?
瞿清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头,可是有些事,他无法和姚姝解释啊。
姚姝吃过了饭,便又去了百兽崖,弹幕都非常欢快地不断和姚姝互动着。
今天喂完了仙兽,姚姝早早地回了青澜苑。照顾阙南的外门弟子们,现在看到姚姝,就像是耗子见了猫,飞快地贴着墙边儿溜走。
姚姝进屋之后,便又看到阙南躺在床上,还是早上她离开的样子。
姚姝坐在床边,有些苦口婆心地开口道:“阙南长老,你这样躺下去,要长褥疮的。”
姚姝说:“流脓淌水,非常可怕的。”
阙南呼吸微微一顿,姚姝抬手在他耳边拨了一下他的碎发。
阙南睁开眼睛,偏了下头躲开姚姝,却没有看向姚姝。
姚姝双手撑着自己的脸,拄在床边的小案上。
“这样吧,你明天随我一起去百兽崖。”姚姝说:“你放心,我保证你不会被伤到,那里景色特别好。”
阙南不吭声,姚姝又说:“阙南长老难道不喜欢仙兽吗?门中长老都有坐骑的,阙南长老没有吗?鳞马有没有你的?”
阙南将头转过来看着姚姝,姚姝对着他勾了勾唇。
阙南说:“今日瞿清来找你了。”
姚姝先是眉梢挑得高高的,因为阙南和她说话的字数超标了。
但是很快她表情就沉下来了。
“他来给我送东西吧。”姚姝面带嘲讽说:“我要他将这几十年我给他的一切,都还给我。”
阙南呼吸微顿,看向姚姝的眼中带着一种难以理解的深重担忧。
只不过姚姝因为低头没有看到,阙南很快收回了视线。
弹幕虽然看到阙南偷看姚姝,却看不清他眼中神色,于是都在胡乱猜测,会不会阙南其实喜欢姚姝?
姚姝也看到了弹幕,表情微微抽搐。
阙南喜欢她?
阙南……姚姝闭了闭眼睛,觉得心口有种闷痛。
来得飞快,去得也飞快,没有来由。
难道是今天砍牌匾的时候,不小心伤着内府了?
她闭目查探自己的经脉,很快又睁开眼,她的经脉好极了,并没有任何异样。
她又看向床上的阙南,说:“你不说话,就是代表你同意了,我明天带你去百兽崖。”
姚姝说完等着,等着阙南说不去,或者要她出去。
不过姚姝等了好一会儿,阙南也并没有说话,姚姝就笑了起来。
弹幕也都在哇哇哇,有些人已经断定了阙南喜欢姚姝。
姚姝从系统空间兑换出了很多的营养液,扶起阙南,一瓶瓶地喂他喝。
阙南沉默且无声地张口吞咽,姚姝突然问:“你不怕我下毒吗?我给什么你都敢喝。”
阙南不吭声,只是侧过眼看向姚姝明媚的笑脸。
他眼神依旧沉郁,好像浓化不开的墨一般。
死气沉沉。
姚姝不喜欢他这样,虽然如果换成了自己瘫在床上不能动,她怕是要比阙南还严重。
姚姝又给他喂下了一瓶药,见阙南沉默地咽了,问他:“你这些天好歹喝水了,不想方便?”
弹幕笑死,姚姝总是绕不开这个话题似的。
阙南又闭上眼不理她了,但是由于姚姝还捞着他的脖子半抱着他,阙南窝在她怀里的样子,显得委屈巴巴的。
“行吧。”姚姝放下了阙南。
两个人虽然只有这简单的互动,但是他们共处一间屋子,莫名的和谐。一个若远山曲水,一个如烈日红花,十分的好磕。
尤其是熬夜修仙的一些看直播的,半夜三更还能看到姚姝醒过来,关闭的直播再度开启。
然后姚姝就会悄默默地掀开被子,拉起阙南的裤腿,将手掌按在他的脚腕上,为他输送灵力,梳理经脉。
每当这个时候,熬夜看直播的就会露出姨母笑。
今天晚上依旧不例外,阙南睡着了之后,姚姝运行了一个周天的灵力又睁开了眼睛,轻车熟路地拉开了被子,将阙南的裤脚掀起来,抓住他的脚腕。
姚姝并没有办法让痊愈的经脉恢复,那必须要找到专门治疗经脉的草药。那草药名为元冥融血芝,只生长在堆积的腐尸之上,只有在几月之后才会开启的白阳秘境之中的兽皇谷才会有。
白阳秘境每一年开启一次,但是能够到兽皇谷的寥寥无几。
上一辈子这种草药,是两年之后,未能寻到机缘飞升,回到了门中的太微仙君亲自去了白阳秘境,才将这能够续接经脉的元冥融血芝取回来。
不过姚姝可以用自己的灵力为阙南梳理温养细小的经脉,至少让他的双腿血液通畅,不必像上一辈子两年之后那样,用药之后重新续接经脉的时候,过于痛苦不堪。
而且耗尽灵力,也是修炼的一种方法,辅助她上一世在文瑶那里得到的心法,姚姝的进境不可谓不快。
一夜过去,清早姚姝回到自己的屋内洗漱换衣,修者不必每日都换衣服,清洁术能去除一切的脏污。
但是姚姝每天都要重新束胸,所以她索性便用寻常的方式洗漱换衣。而且她今天早上回去,目的也是为了查看一下,昨天瞿清亲自来了一趟,到底把她的东西送回来了多少。
一进屋子,姚姝看到摆放满桌的东西,稍稍斜了一眼,撇了撇嘴,便直接进了里屋去换洗。
姚姝早就已经料到,瞿清就算是把脑袋给撬开,将里面的脑汁全都倒出来,一点一点地细数,也根本就数不清姚姝到底给了他多少东西。
瞿清送回来的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姚姝如果真的跟他要,她能把瞿清逼的连底裤都不剩。
不过这一次送回来这一些,就先缓他一些时日,姚姝过段时间还会去要。
姚姝并不打算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决定同一个人划清界限,就是要两不相欠,就是要决绝到底。
她换好了衣服出来,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有法器,有已经用了一段时间的笔和砚台,有小香囊,有剑穗,甚至有玉冠和束发带。
这些东西大部分瞿清都已经用过了,姚姝掌心运起灵力,而后朝着桌上狠狠一拍。
咔的一声,桌子四分五裂。
姚姝头也不回地出门,还没等出屋,弹幕之上便已经看到了那些瞿清送回来的东西,连落地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化为了飞灰。
够绝。
弹幕纷纷都在可惜,一看那些就都是好东西。其中有一个懂玉的人,撕心裂肺的在叫,说姚姝毁掉的那顶玉冠,是最上等的帝王绿。
姚姝却连头也不回,这些她曾经费尽心机得来的,又万分珍重献给心爱的人的东西,现在只配在她手下化为飞灰。
她关上了自己屋子的门,走到了阙南的房门口,照看他的外门弟子已经过来了,看到姚姝之后,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
姚姝点了点头,进门之后对阙南道:“我先去打一些饭,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回来接你。”
阙南睁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姚姝转身出门,两个外门弟子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今天……到底还用他们不用?
而姚姝直接去了饭堂,距离姚姝冒名顶替的事情才过去了几天。
姚姝记得上辈子自己这个时候正在到处试图讨好同门,没有同门买账,她就不太敢露面,再百兽崖一直窝到了惩罚结束。
而这一世,姚姝抛却了一切所谓的情谊,现如今她成了整个门中无人敢惹的人。她一进入饭堂,这一方小天地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弹幕都非常的解气,果然这个世界上适当还是要做恶人,还是要张狂一些,才会好过。
而姚姝在打饭的时候,恰好文瑶也过来,文瑶就在姚姝的后面,打饭的老阿嬷一张老脸都快抽搐到一起,她拿出了一杯角羊乳,先是地给了姚姝。然后等到文瑶的时候,她又拿出了一杯……文瑶刚要伸手接,就被姚姝抢走了。
姚姝说:“我今天要两杯,阙南长老也要喝的。”
姚姝说着,笑得像一朵带毒的花,她对文瑶说:“你那么喜欢阙南长老,不介意让给他一杯羊乳吧?”
文瑶哆嗦着将手收回袖子,她身后跟着的人,有两个。面上出现了不愤的情绪,但是姚姝轻飘飘地看过去,没有人敢站出来为她说话。
文瑶点了点头,面上那种脆弱的痛苦,丝毫不作伪,她是真的非常喜欢阙南。
可文瑶也根本不敢惹姚姝,她说道:“都给大师姐。”
弹幕都十分的爽,但是爽完了之后看着文瑶痛苦脆弱的眼神,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他们自然而然地被姚姝带着,全部都站在了姚姝的视角之上,而姚姝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她笑着看着文瑶身后的两小弟子,开口语带嘲讽:“呦,我怎么瞧着你今天的护花使者少了不少?让我来查查……”。
“少了足有五个呢,”姚姝惊讶地说:“而且他们为什么不叫了呀?”
姚姝非常认真地问文瑶:“他们不是很能帮你叫唤吗?今天少了一杯角羊乳,你一会儿不会昏过去吧?”
姚姝说:“你们两个,对说的就是你们两个,快点一左一右扶着点你们的九师妹。”
“要不然等会儿因为少喝了一杯羊乳昏倒,再去赤阁告我一状,说我欺辱同门可怎么好?”姚姝边说着边将打的饭朝着食盒里边放。
放好之后提着食盒路过文瑶的身边,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又笑了起来。
她凑近文瑶,抬手极其亲昵地捏了捏文瑶的脸。
文瑶被吓得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姚姝贴着文瑶的耳边说:“阙南长老的腿非常长,皮肤细腻得……比你的脸都好摸。”
弹幕刷得密密麻麻,大部分都在刷太爽了,在各种小说生成的世界当中,他们最讨厌的就是文瑶这种只会哭哭啼啼的白莲花。
而姚姝这种爱憎分明的角色,是他们最喜欢的,尤其是姚姝重生之后大彻大悟,那种不爱一个人就完全决绝的洒脱,让他们非常的赞同。
可是也有一些人在刷,姚姝这种行为引人不适。姚姝一出了门口,提着食盒朝着山上走的时候,看到了弹幕上面的言论。
非常痛快的道歉:“对不起,我刚才的行为过分了,我知道的。”
姚姝说:“但是我真的好伤心啊,九师妹头上系着的那个发带是我的,你们应该也发现了,跟今早桌上的那个是一对。”
姚姝神色黯然,眼中带着晦涩:“我当初买了一对,我想着和大师兄一人戴一个,但是我给大师兄的时候忘了把我那条拿出来……”。
“这发带名为通灵带,”姚姝说:“是用通灵蛇皮做的,带上发带的两个人,能够感知到彼此的危险。”
“我是想着我和大师兄如果一起出去历练,分别带着弟子的话,用着发带能够感知到彼此的危险,相互增援。”
“但是我想起来回去找的时候大师兄说另一条发带丢了。”姚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着头似乎是要将眼中的泪水给逼回去。
姚姝摇了摇头,抽了抽鼻子说:“我以后不会再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对不起,是我一时没有控制住,我不知道……丢掉的发带为什么会在小师妹的头上。”
弹幕上已经炸了,炸开了花。都是各种恶意地揣测,揣测着发带是不是瞿清故意给了文瑶,或者干脆就是文瑶偷的。
姚姝继续提着食盒,很快恢复了情绪,神色平静地走进了青澜苑。
但是系统搜索了一遍剧情,隔了一会儿又搜索了一遍,一共搜索了五遍,并没有在这个世界找到通灵带,连通灵蛇这种生物都没有……
姚姝走进房间,对两个外门弟子说道:“你们回去吧,今天我来照顾阙南长老。”
两个外门弟子飞快地从屋里出去,姚姝走到阙南的旁边,将食盒放在阙南床边的小案上。
她打开了食盒,将里面的角羊乳拿出了一杯,抬手直接勾起了阙南的脖子,扶着他坐起来,将羊乳送到他的唇边。
简短地说了一个字:“喝。”。
阙南敏锐地感觉到了姚姝的情绪不对,他没有立刻张开嘴,而是侧头看向姚姝。
姚姝面上带着笑意,然后手臂环过阙南的脖子,捏开了他的下巴,直接将羊乳对着他的嘴朝里面倒。
来不及吞咽的羊乳顺着阙南的嘴和下颚滑向了他的脖子,流进了衣襟,他被呛得咳了起来,姚姝却执着地将最后一点都倒进他的嘴里。
弹幕都一脸懵,系统直接死机了。
姚姝抱着阙南,两只手都环上了他的脖子。
拍着他的后背,对阙南说:“这杯角羊乳本来是文瑶的,是文瑶让给你的,怎么样?”
姚姝凑近阙南的耳边,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问:“有没有觉得特别好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