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若她顺势求情，兴庆帝必会雷霆大怒。
甚至，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
可若是她不求情，就错过这次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受罚，却插不上手了。
该怎么办？
眼见兴庆帝冷冷的看着自己，一双幽深的眼眸中喜怒无常，顾明霜不敢再继续打量下去，连忙低下了头。
而一边的云贵妃更是心里打鼓，担忧的看着顾明霜。
正想着要用什么法子，缓和这场面。
台下的顾明霜心思转了几圈，再次抬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圣上误会了，臣女是来看小皇子的。小皇子难产出生，身子比一般的孩子要羸弱，臣女特地来给小皇子把把脉。”
云贵妃松了一口气，赶忙配合着打圆场：
“就是，璃儿这几日夜里时常哭闹，是臣妾让顾小姐进宫的。”
说着，让奶娘将小皇子抱过来。
说也奇怪，小皇子本来在襁褓中瞌睡，看见顾明霜之后，白馒头般的小脸上忽然露出了笑颜。一张没牙的嘴咧得老开，胖乎乎的小手就要去抓顾明霜鬓边的碎发。
云贵妃抿嘴笑道：
“你和璃儿真有缘，他除了我，看见谁都是不笑的。现在被你抱着，竟然笑得这么开心。”
顾明霜也有点意外。
她向来没什么孩子缘，一般的婴儿见到她都会哭。
可这小皇子，似乎每次看见她都会笑。
兴庆帝也意外的看了小皇子一眼，心里不是滋味。心想着璃儿见到他这个老父亲都没笑过呢，如今竟然对着一个黄毛丫头笑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的怒气却是因为小皇子的笑容而消散了不少。
咳嗽了一声，兴庆帝淡淡的道：
“罢了，朕且问你，顾文钧一事你知道还是不知道？”
顾明霜见兴庆帝的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知道事情有戏。
她忙将小皇子还给了奶娘，再一次掀开裙摆，恭恭敬敬的跪下。
这次却是没有装傻，
“圣上息怒，登闻鼓一事臣女确实已经知道了。顾文钧是臣女的哥哥，臣女不是那等黑心冷情之人，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所以你另辟蹊径，来求贵妃搭救顾文钧？”
兴庆帝摸了摸胡子，
“只不过朕告诉你，顾文钧一事乃是国事政事，就连贵妃也不得干预。你求她，没用。”
顾明霜心里打鼓，思索了一瞬，道：
“皇上误会了，臣女此来并非是求贵妃搭救，只是想要得知大哥的死活。”
兴庆帝噎了一下，似是没想到顾明霜会这么说，没好气的道：
“放心吧，他还没死。不过，出了这样的事，他离死也不远了。”
大齐以孝治国。
顾文钧是他钦点的状元，如今却德行败坏，被亲祖母状告不孝，这简直就是打了他的脸。
说好听点，是兴庆帝受奸人蒙蔽。说难听点，就是他昏庸无能，竟然钦点出这种德行败坏的状元郎。
兴庆帝越想越气，脸色又黑了下来。
顾明霜却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转开了话题，道：
“敢问皇上为何设立大理寺？”
兴庆帝余怒未消，冷哼道：“自然是为了理清案件，审查冤情，还被害者一个公道。”
顾明霜点了点头，道：
“皇上圣明，知道是非曲直仅凭一面之词不可以断定。所以特地设立大理寺，希望天下没有冤情和冤案。”
“不用拍朕马屁，你想说什么？”
“皇上可曾想过，顾家老太虽然血撞登闻鼓，状告我大哥忤逆不孝，可这事乃是她的一面之词，信不得。”
兴庆帝冷笑一声：
“你当朕是傻子？顾家老太被扔在乡下，日日遭人殴打手臂上布满伤痕，这是事实。事实摆在面前，还用查吗？”
顾明霜连忙道：“大哥上京时，的确是没带着顾家老太，这一点臣女无法辩驳。可这其中，也是有隐情的。若是皇上知道这隐情，便会知道大哥是无辜的。”
“什么隐情？”
兴庆帝皱眉问。
“这……臣女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让你说，你就说。”
“皇上可曾听说过一句话。母慈子孝。母慈子才孝，若长辈不慈祥，还对晚辈打打杀杀，晚辈又如何孝顺呢？”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兴庆帝只是一时生气，才会想砍了顾文钧的脑袋。若是他冷静下来，自然会发现疑点。
可到时候，顾文钧的脑袋都被砍了，兴庆帝会承认自己错了吗？
皇帝，是不会有错的。
所以，他只会越发坐实了这件事情。
那背后之人的目的，也就得逞了。
索性，趁着悲剧没发生前，顾明霜就壮着胆子捅破此事。
至于从前顾老太是怎么苛待他们的，这一点顾明霜说出来没有杀伤力，得让兴庆帝自己去查。
查得越细越多，他就会知道世上竟然有无耻下流之辈。
而兴庆帝听见这句话，更是愣在了原地。
母慈子才孝。
他想起了太后，他自小在太后膝下长大，虽然不是太后亲子，可也想将太后当做母亲一样对待。
谁知，太后却变本加厉，妄图霸揽朝政，谋害皇子，图谋江山！
让他觉得自己从前的孝顺变成了一场笑话。
兴庆帝的脸色变幻莫测，黑冷的眸中喷出怒火。
他忽然站了起来，一下子将桌上的茶杯全部挥落在地。
随侍的太监宫女纷纷跪下，就连云贵妃都站了起来。
顾明霜跪在中间，茶水刚好全溅在她身上，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了点点红痕。
她忍着烫，一动不动。
满宫的人都悲悯的看着顾明霜，仿佛能看见她下一秒钟脑袋落地的模样。
可兴庆帝在挥落茶杯后，阴沉着脸站了一会儿，却是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转身出去了。
椒房殿内气氛徒然一松。
顾明霜笔挺的跪在地上，浑身冒着冷汗。
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然一点都没错。
而一边的云贵妃则是连忙将她给拉了起来，无奈道：“顾明霜，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对皇上那么说话，方才皇上若是气恼起来，砍了你脑袋怎么办？”
顾明霜勉力笑了笑：“皇上宽和仁厚，会饶恕臣女的。”
“你啊……”云贵妃摇头：“不过皇上没有降罪，应该是不会再怪你了，至于你哥哥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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