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世上,任何人都不会有前后眼,也就是没办法预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否则的话,估计谁都不会行差踏错,做出什么将来要懊悔不迭的蠢事了。
三年多以前,在德军进攻利沃夫的时候,维克托率先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当时,估计很多人都不会想到这场战争会持续的这么久行的这么残酷,他们或许会将这场战争,想象成当初苏军挺进利沃夫时的样子,虽然会有短暂的混乱,但整个局势很快就能平静下来,然后之前怎么生活,之后还能怎么生活。
或许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时任的利沃夫工农民警总局负责人弗拉基米尔?罗科托夫,在农业银行撤离的问题上耍了个心眼,他觉得那些对方在仓库里,准备付之一炬的回收旧钞不会有人在意了,所以,他可以将那些旧钞据为己有,等到战争结束之后,再利用这些卢布旧钞给自己换一种舒心的生活。
总体来说,罗科托夫的想法是没错的,那些旧钞的确不会有人去在乎,在正常情况下,那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所有的痕迹都会消失在历史的车轮下,想找也找不到了。
但遗憾的是,那批旧钞的事情没有人去追究,可他曾经参与的另一件事,却被重新翻了出来,以至于旧钞的事情也拔了萝卜带出泥,被人从历史的故纸堆里掀了出来。
所以说,这世上的事,还真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管是什么亏心事,只要做了,就总会被曝光出来的那一天。
罗科托夫的问题没什么可追究的,他已经死了,而且是在与德军作战的时候阵亡的,据说,他在与德军作战的时候非常勇猛,即便是在阵亡之后,还被追授了“苏联英雄”的称号。
因而,从罗科托夫这个人的身上看,要想评价一个人的话,还真不能仅仅从一个角度去考量。
对于死了的人,自然没什么好追究的了,但当年的事情,除了罗科托夫之外,毕竟还有参与者依旧活着呢,除了比尔亚维斯金所说的那个费比舍恩科之外,短时间内追查到的,还有四个人,只不过这些人分布在联盟各地,而在利沃夫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比尔亚维斯金之所以专门提到费比舍恩科这个人,是因为此人的情况最为特殊,如果说罗科托夫是骁勇善战的话,那么这位曾经的工农民警总局文职人员,就真是在战场上开个挂了。
罗科托夫是死后被追授了“苏联英雄”的称号,而这位费比舍恩科现在还活着,却已经两次荣获“苏联英雄”称号了,同时,他在过去三年多的时间里,还荣获了两枚红旗勋章,一枚保卫塞瓦斯托波尔奖章,有一枚三级波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勋章。
试想,要将这样一名功勋卓著的现役苏军将领带回来问话,即便是比尔亚维斯金这样的级别,也知道肯定会惹来一番风波的。
听着比尔亚维斯金介绍了一番费比舍恩科的情况,维克托也是有些头疼。
说实话,尽管大清洗运动已经过去了好几年了,但那场曾经的风波遗留在人们脑子里的烙印,却依旧是深刻的,可以预见的一点是,如果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在这件事上大动干戈,直接将费比舍恩科抓捕的话,其后果必然是严重的,说不定就会有人怀疑,是不是当年的清洗又开始死灰复燃了。可以预见的是,一旦有这样的传言出现,他这个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是定然要倒霉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对当年“格斯滕麦尔事件”的调查,是斯大林同志亲自下达的命令,费比舍恩科作为活着的知情人,如果不能让他开口的话,那么后续的调查必然会面临更多的困难。
如果放在过去的话,面对这样的风险,维克托选择退后一步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毕竟他讨厌麻烦,更讨厌惹上麻烦。但是现在,他的思想多多少少有了些转变,面对难题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并不是退缩了,而是有了顶上去的想法。
面对难题,整天想着硬扛的,属于那种还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单纯年轻人,但那种面对难题的时候,首先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退缩的人,则是缺乏自信的一种表现了。
比尔亚维斯金所提供的资料中,也有一部分关于“格斯滕麦尔事件”的信息,按照相关资料的记载,格斯滕麦尔当年的确与利沃夫的部分官员,边防军的部分指挥员往来密切,但这些官员或是边防军的将领,现如今不是阵亡了,就是失踪了,要嘛就是已经做了德军的俘虏,生死不知。
从现有的材料上看,在当年的利沃夫,的确是有人为格斯滕麦尔提供了便利,不管这些人是否知道那些犹太人的去向,至少,他们在这个事件中的确是充当了帮凶的角色,他们的手上沾染了成千上万名犹太人的血。当然,关键问题不在于那些人是不是犹太人,而是在于他们的另一重身份——苏联公民。
“这个……”坐在椅子上,维克托思索片刻,说道。
他记不得费比舍恩科的名字,只能看看手头的资料,确定了一下,这才接着说道:“费比舍恩科,他所属的部队目前在什么地方?”
“据说是已经渡过了西德维纳河,正在向立陶宛推进,”比尔亚维斯金显然是做过详尽的工作了,他毫不迟疑的回答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莫洛杰奇诺。”
维克托不自觉的皱了皱眉,问道:“先头部队?”
他约莫记得波罗的海第1方面军的进攻方向,在他所了解的战况中,该方面军似乎两天前还在拉托姆地域同德军鏖战呢,可现在费比舍恩科的部队却越过拉托姆地域,到了距离立陶宛边境不过几十公里的莫洛杰奇诺,那么他的部队有很大可能是攻坚的先头部队。
果然,比尔亚维斯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啦,”没有再多说什么,维克托从椅子上站起身,说道,“不管这个费比舍恩科是什么人,既然牵涉到了我们所侦查的案件,那么就必须接受我们的调查,这是最基本的一项原则。”
语气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替我联系总政治部,我会要求他们出面做好协调工作的。”
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虽然最近两年发展的非常迅速,从地位上说,已经与内务人民委员部不相上下了,但在某些权限方面,还是与内务人民委员部有些差距的。比如说在军队中,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公开部门,他们也没有权力直接将现役军人带走调查,而是需要得到总政治部这类相关部门的协助或是协调才行。
“是,主席同志,”比尔亚维斯金点头应声道。
作为一名调查人员,比尔亚维斯金当然是希望能够将手头这个案件调查清楚,他可不关心费比舍恩科是什么人,也不关心抓捕对方可能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那也不是他应该去关心的事情,案子调查清楚了,他就有功绩,这才是他需要关心的。
…………………………
维列伊卡,波罗的海第1方面军指挥部所在地。
身材魁梧的季莫舍夫从车身沾满泥泞的吉普车上跳下来,看都不看险些被他撞倒在地的一名通讯兵,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满地泥污与积水,气势汹汹的冲进了不远处那栋磨坊。
到六月中下旬,波罗的海沿岸地区的天气开始变的多雨,这位挺进中的苏军部队,带来了诸多的困难,不说别的,就这两天的这场雨,便将所有的装甲部队都报废了,一辆坦克都用不上。
昨天,季莫舍夫所指挥的第276步兵师,在维罗奇湖的沼泽地区,遭到了德军的突袭,虽然突袭的德军部队最终被击退,但部队也蒙受了一定的损失。
说实话,季莫舍夫原本就已经很恼火了,可更让他恼火的事情,却在今天早上出现了,四名军事委员会派去的政工人员,将他的一名下属抓走了,且事先没有与他打过任何招呼。
好吧,军事委员会的人季莫舍夫惹不起,但问题是,与他搭班子的师部军事委员同样不知道这件事,他在问过之后才知道,被抓走的人竟然是329团的团长,费比舍恩科。
这个今年刚刚满三十岁的指挥员,一直以来都是季莫舍夫非常看好的年轻人,此前,他才刚刚为对方请了功,又给他的军衔调整了一级,原本还想着等到战争结束了,再把自己的侄女介绍给他,可谁知……
没人比季莫舍夫更了解费比舍恩科了,1941年9月,南线通往克里木半岛的锡瓦什湖盐沼地区,第51集团军负责防守的彼列科普防线,6500人不到的第276师,面对德军第46、73两个步兵师的进攻,没有后退一步,最终能够活着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只有不到一千七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