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翻倒在地,杯盏摔得粉碎,茶水将地衣晕染,糕点也碎成了渣滓。
赵闻一转过身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呼吸都停了半拍,吓得不敢吭声。
徐晏整个人僵在那,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他的脖颈,令他无法呼吸,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住。
指尖微微发颤了会,徐晏喉结滚动了一下,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也曾被人肆意嘲讽过。可今时今日才知晓,原来那些话能够这么伤人,像一把钝刀子般,一点一点剜着骨肉。
“殿…殿下…”赵闻唤了他句,心底翻涌起惊涛骇浪。殿下对顾娘子,不是一贯不在意么?
说不清此时心里那股莫名的情绪是什么,徐晏攥着拳望向窗外松柏,脸上神色晦暗不明,隐隐有山雨欲来之势:“请长姐过来。”
那一声声嘲笑、一句句讥讽,仿佛叩击在他的心弦上。他握着拳的手在微微发颤,轻轻松开复又合拢,反复数次,难以平静下来。
武陵闻讯赶来时,也屏住了呼吸。她从前只知道这个弟弟对顾三娘根本不上心,今日听说他要来见顾令颜就已经够惊奇了,却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出乎她的意料。
“阿弟。”武陵未料到几个未出阁小娘子能有这么大恶意,觑着他的脸色,斟酌道,“这件事我来查就好,你是太子……”
徐晏冷笑:“背地里妄议他人,肆意诋毁,半分规矩也没有。”
这是要一查到底的意思。
武陵愕然,倒也没反驳,算是默认了下来。
徐晏垂眸望着腰间,这条蹀躞带是去年生辰时,顾令颜送的礼物。一直放在库房里,昨晚才翻了出来。
不知怎的,今日下意识便用了。
“你和阿颜的婚事是祖父金口玉言,但你们俩人还没真正订婚。李夫人已经跟母亲谈过,就当做没有这回事。”武陵叹了口气,“你若真想留住人,可得拿出点诚意才行。”
思绪如同一团乱麻,徐晏耳中嗡鸣作响,刺耳尖锐的声音将他笼罩住。他完全没听清武陵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几个词,敷衍着点了点头。
脑海里不断萦绕着那些人的嘲讽、朱贵妃说的话,一局夹杂着一句萦绕在他耳边,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初冬的天很蓝,他眼里只有灰蒙蒙的一片。
他从未想过会如此的。
从顾令颜出生起,俩人就已经绑在了一块。既然是一成不变的事儿,他对这桩婚事,也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反正顾令颜会是他的太子妃,反正顾令颜喜欢他。
无论如何,这些都是既定的事实,怎么也不会变。
可现在才恍觉,这世上万事变迁,如沧海桑田,怎么可能有永不改变的事。
“赵闻。”徐晏敛着眉,涩声问,“孤往常,都是怎么对她的?”
殿下是怎么对顾娘子的?闲暇时乐意陪着她闹会,忙起来则半点不留情面。若非贵妃时常提醒,怕是年年记不住顾娘子生辰。就连他这些年听多了都记住了,是五月初九,可殿下愣是能忘。
赵闻霎时哑了声,不敢回话。
他不敢发声,徐晏也没指望他说话,自嘲笑了两声,让人都出去了。
-----
筵席正酣,即便武陵这个主人走了,也没影响半分。毕竟她是公主,哪能一直招待客人,兴致上来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众人早都习惯了,一群人自己也能玩的不错。
顾令颜靠在椅背上小口小口的啃果子,神色间带着几分慵懒,对朱修彤说:“上次在上林苑的时候,我见过次越王,说话奇奇怪怪的。”
以前跟越王没怎么接触过,唯一的了解便是他幼时总想挑衅徐晏,却又次次打不赢这个弟弟。
看上去很是有毅力。
朱修彤环顾一圈,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小声说,“你可知越王为何被关了禁闭?”
顾令颜很配合地问:“为何呀?”作为圣人爱子,越王鲜有被如此惩罚的时候。
朱修彤嗤笑:“他在奏章上说,想要为圣人分忧解难,处理陇西几个郡收成不好的事。不知怎的,就惹了圣人大怒,狠狠训斥了一顿。”
上林苑一事,种种证据都把矛头指向了越王,即便皇帝要保他,心里难免也有几分火气。再看到他这么直白想要参政的心思,一下子发了怒也不奇怪。
顾令颜瞬间了然,轻翘着唇角笑了笑。
直至众人快用完饭,杯中酒水换了一盏又一盏,武陵也没回来。
有人提议说要玩投壶。
不论在哪,投壶、樗蒲一类,都是众人宴饮时最爱的游戏之一。不似陆博是两个人玩,其余人在旁观战,也不像射箭要的空间大。
投壶又能众人一块玩,又不需要太大的臂力,还雅致,最得小娘子们偏爱。
自从在上林苑得了温妙指点后,顾令颜自己私下里花了不少功夫练。现在听到要玩投壶,一下子就来了兴致,没半分犹豫的应了声好。
朱修彤扯了扯她:“咱们坐在这说说话不好吗,干嘛跑去凑热闹。”
顾令颜没管,她好不容易学会了点,定是要去试试现在的水平的。
朱修彤不大高兴,从前两个人都不会的时候倒没什么,可顾令颜现在竟然抛下她自己学会了。她哼唧道:“你不知道,去年唐国公府设宴,有个小郎挽弓时没看到场上还有个拾箭的小姑娘,将对方胳膊射了个对穿。”
她表情狰狞,比划了几个动作,瞧起来十分的骇人。
“那是射箭,这是投壶。”顾令颜不为所动。
最后朱修彤还是不乐意自己一个人在旁边坐着,磨磨蹭蹭跟过去一块玩了起来。
世家小娘子皆擅长此道,一时间叫好声不断。朱修彤许是运气好,箭矢也擦着壶口滑了进去,暗自松了口气:“今天竟还不错。”
顾令颜先前抽中了最后一个,此时壶中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不少竹矢,眼瞅着前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投进,她手心里都洇了层薄汗。
壶口就那么点大,越是后面上场的,越难投中。
在小院里等了良久,已经过了用午膳的点也没人来喊他。徐晏差点把午睡的武陵给喊起来。遣人去问了声,得知筵席还没散,小郎们在射箭,一众小姑娘开始玩投壶了。
徐晏突然想起来,她不怎么会玩这个。
——这是他为数不多记得的东西。
盖因顾令颜从前总在他面前念叨,还想让他教她。然而他政务繁忙,且对这游戏兴趣不大。
今日倘若她乐意,他倒是可以教她。
提着准备好的礼物,徐晏心情颇好的起身,沿着条小道往外走。他想见一见她,亲口跟她说一声抱歉,告诉她是他做错了。
赵闻说决裂后顾令颜一直以泪洗面,也不知今天在这是怎么熬的。她这次不愿意服软,那就他先低个头。
花厅里有人叫了声:“呀!阿颜竟然中了,还是贯耳!”
徐晏眉心陡然跳了一下,疾步朝前走去。花厅正中,被众人簇拥着的绯色长裙少女手中拈着竹矢,聚精会神凝视前方。
片刻后,手腕猛地发力扔出竹矢,稳稳地落在了壶中央。
“又中了!”有人轻呼。
少女揉了揉手腕,轻轻绽开一个笑,转头同身旁的人说话,眉眼弯弯。秾丽明媚面庞上的笑靥,比雨后桃花更夺人目光。
徐晏的心跳一下子漏了半拍,却又忽的通体生凉。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明天入v会有三更掉落,不说了,我继续码三更去了呜呜呜tvt
顺带放一下预收,感兴趣的小可爱可戳专栏收藏~~文名:《皇帝的火葬场》
文案:新帝登极,以雷霆万钧之势拔除顽固世家。
皇后赵懿懿的父母二族首当其冲。
皇后自请幽居于椒房殿,顾祯无任何表示,
一时之间,昔日夫妻形同陌路。
顾祯一直以为时日很长,
他又是帝王,天下尽在掌握,无需着急。
可等他回首时才发现,
一切,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面前祈求她原谅的皇帝
赵懿懿微微勾唇,“跪下求我啊。”
顾祯径直跪在她的贵妃榻前,没有丝毫犹豫。
赵懿懿不屑的看着皇帝,轻蔑冷笑,
男人嘛,就是这样下贱。
她攫住顾祯的下巴,俯身道:“我骗你的,你还真信了?”
顾祯眼眶发红,伸手想要拽住她的一片衣角,
却被赵懿懿无情的拂开。
他嗓音沙哑,“懿懿,你父兄的职位我已恢复,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好不好?”
赵懿懿低头欣赏自己指尖蔻丹,漫不经心道:“不好。”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镜镜子 x5;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