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七色沙城魔法学校报名截止的倒数第二天。
报名日一共就三天, 雷诺算好日期把人送来，正好卡在中间一天。
加三假装不经意地转头四望，实际上从刚才上车开始他就感觉一路有人盯着他们，但每当他想找出那双眼睛时, 那双眼睛就消失了。
这次依然没能找到。
嫩芽从加三的衣服口袋里探出头，嫩嫩的绿叶戳戳他。
加三明了，这是嫩芽在告诉他，这里骗子很多？
金麦当恰好抬头, 也恰好看到了探出头的嫩芽。
金麦当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他并没有询问加三，而是感叹：“人真多！”
哈伦像是见过这种盛景似的，“昨天人更多。”
加三看到学校大门前那一堆堆的人群, 只觉得热闹, 但真心没觉得人很多, 当然这是跟上辈子比较，这辈子这里集中的人已经算是他见过最多人数的一次。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加三随口问哈伦。
哈伦得意：“昨天我和我家人已经提前来排过队, 我已经领到测试号码牌, 不用像这些人一样在这里苦苦等待。”
结果金麦当也说他也已经拿到测试号。
阿莫郎闻言十分羡慕。
只有加三还搞不清楚状况, 嫩芽正要跟他说明，金麦当就吧嗒吧嗒全说了：
“九十九座城并不是所有城都有魔法学校, 而魔法学校已经是学习魔法最安全的地方，以前就经常出现有魔法师收有天赋的学徒, 其实只是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为此, 大家现在一提学习魔法, 宁愿多赶路去城里魔法学校报名，也不愿相信路上遇到的说要收自己为学徒的魔法师。
尤其我们七色沙城，因为她比较安全的特殊环境，来这里上学的其他城的高层子弟和天赋者很多，偏偏学校报名期又只有三天，而错过报名的人就不能参加考核，除非你的天赋优异得达到神宠者的地步，学校才有可能为你破例。所以大家为了不错过报名，都会早早来排队。
但之前都是一边报名一边就让学生去测试，很多学生为了不错过，都不敢离开报名队伍，导致吃不好睡不好，甚至影响入学测试发挥。
后来校长说学生排队很辛苦，就允许只要在这三天中拿到测试号的人都可以参加天赋测试，于是就形成了一边有人排队，一边有人拿着测试号去参加考试的情况。”
那目光又投注过来了，但这次加三没有转头，而是任对方盯着。
哈伦补充：“报名只有三天，但入学测试可以根据报名人数往后顺延，昨天我家人来报名的时候，学校就公布了，每天只测试三百人，早上一百二十，下午一百八十，后面测试安排都以此类推。我的号是四百六十七，测试在今天下午，现在是上午，时间还很充足。”
金麦当鼓包眼睛瞅着加三满是羡慕：“你已经会使用魔法，天赋测试肯定没问题，只要等后面的统一入学考试就可以。”
“嗯？考试分两场？”加三没听明白。
“也算不上两场，我们现在领的号码是为了让我们测试有没有超凡者天赋，确认有，才能参加学校的入学统一考。”
“你的意思是说哪怕确定是超凡者也不是百分百就能进入学校，还得参加入学考试？考合格了才能就读？”
“对。”
这个魔法学校还真挑，加三耸肩，“那我们先去领天赋测试号码。”
几个人一起抬头找报名队伍，来过一次的金麦当和哈伦很快找到报名点。
广场中那一堆堆的人大多都是报名者的家人和朋友，大约是城中旅馆和租房贵，有不少人似乎就住在广场上。
加三还看到穿梭不停卖水卖食物的小摊贩。
他还在报名排队时遇到了黄牛，对方过来问他要不要更前面的位子，要就多少魔晶。
对方还危言耸听地说：“队伍这么长，你要排到什么时候？如果错过报名期，你领不到测试号码怎么办？而且你途中想要撒尿拉屎怎么办？想找人代排都难，看到外面那一圈晃荡的没有？那都是代排者，但价钱可不低。所以嘛，我说小兄弟，你与其在这里辛辛苦苦排队，还不如直接买个前位养精蓄锐准备考试，你说是不是？”
“你说得太正确，但我没那么多魔晶。”加三一口回绝。
黄牛党纠缠一会儿，见加三着实无意，只好离开。
而期间他连问都没问阿莫郎母子，不知是觉得他们不会同意，还是看出他们没有多少油水可刮。
哈伦和金麦当和加三阿莫郎两人暂时分开，两人表情看似轻松，但他们提前那么早来到学校，就说明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天赋考核还是很紧张的。
排队领号的过程出奇顺利，也比加三想象得快很多。他拿到的测试号码是八-九六，阿莫郎虽然排在他前面，但报名队伍不止他们这一条，阿莫郎拿的号码是八八八。
“这个号码好，看着就特别吉利。”加三赞。
阿莫郎不懂这个号码哪里好，但好话人人爱听，黑脸微红地道谢：“谢谢。”
拿到测试号，两人安心的同时就无所事事了，阿莫郎母子在广场角落找了一个地方就席地坐下，显然是打算在这里一直等到明天下午。
加三也在阿莫郎身边坐下，看阿莫郎反复舔嘴唇，可却克制地不去看卖水的小贩，他没多想，从身份环里摸出一个皮囊，打开盖子，先自己灌了一口，随后随手递到阿莫郎嘴边。
阿莫郎愣住，他嗅到了清水的水汽。
“来一口。”加三特意随意地说，还抬了抬手。
阿莫郎想拒绝，可加三的神情太自然，似乎他要是拒绝反而会很古怪。
“谢谢。”阿莫郎到底接过水囊，但他没马上就喝，而是先转向他母亲。
加三以为阿莫郎孝顺，想要把自己饮水的机会转给母亲，不等阿莫郎母亲拒绝儿子，加三已经先说道：“阿姨也来一点吧，等我们考上魔法学校，还怕没水喝吗？”
阿莫郎母亲可能怕拒绝来拒绝去引入注意，顿了顿，接过水囊十分珍惜地看了看，然后才小心地抿了一口。
清水一入口，女人的眼睛就亮了。这清水的滋味和他们平时喝的满含杂质的浊水完全不一样，喝起来不但有股甜滋滋的味道，喝到身体里感觉还很舒服。
她很想再喝一口，但她用莫大的意志力克制住了，把水囊递给儿子。
阿莫郎见母亲同意，也小小喝了一口，同样吃了一惊。他同样能分辨水质好坏，他以为他之前喝的水就足够好了，但比起加三提供给他的，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他母亲不让他喝外面卖的水，可不单单因为他们囊中羞涩。
当阿莫郎把水囊还给加三时，加三也没劝他再多喝一点，而是自己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就收起了水囊。
加三也许大大咧咧，但阿莫郎是个敏感少年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因为自卑和出身等原因，导致自尊心异常强烈。
阿莫郎母亲忽然说道：“在这个世界，成为魔法师的大多数都是贵族，平民和穷鬼们如果不能在很小的时候就被发现天赋并筹出一笔报名费和学费进入魔法学校，那么随着时间过去，他们成为魔法师的可能性也就会越小。这个原因就在于水。”
加三：“是因为水里的觅水魔虫吗？因为它们会吞吃魔力，甚至破坏魔源？”
阿莫郎母亲猛地抬起头，被裹在兽皮中的双眼露出像动物眼睛一样的黄色眼瞳，“你果然知道觅水魔虫。你真是贵族？不对，你不可能是贵族，你带的是自由环，看上面的花纹还是零级。要么你是来自自由城？也不对……”
加三哈哈笑：“我哪里是什么贵族！我就一平民。”
加三心里忍不住嘀咕，难道这魔虫的事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雷诺也没特别叮嘱他，他还以为这是普通常识呢。
阿莫郎母亲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的小孩，如果只看身份环，零级，要么是刚出生的婴儿，要么就是新人，可是刚来的新人不可能那么快就弄到一身魔装和那么厉害的炼金武器，更重要的是他还拥有杂质含量极低的清水！
可说他是贵族，也不像。贵族们大多身上都带着一股贵族味。
加三的气质也不像是暴发户。
综合分析下来，阿莫郎母亲推测加三要么很可能是被某个家族深藏的超凡者种子，要么就是刚来这个世界就好运气的找到了一座强大靠山。
而不管是哪种，阿莫郎如果能和加三结交，对他们母子都会有很大好处。且如果加三如她猜测的那样，与那一族有关……
“你的水很清，以后最好不要随便拿出来给人分享。”阿莫郎母亲低声道。
加三笑，“我会注意，谢谢阿姨提醒。”
他刚才也渴了，总不能他自己大口喝着水，却让刚结交的朋友母子就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吧？
而且如果不是考虑到两人，他也不会只喝一口。
阿莫郎母亲有意无意地说道：“贵族和强者们有很多办法可以把水里的魔虫去掉，但穷人们大多都不知道水里有会吞噬魔力、破坏魔源的魔虫，就算知道，他们也无可奈何，因为人总不能不喝水。”
加三猜想，阿莫郎母亲应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阿莫郎母亲看着加三的脸，慢慢地继续说道：“所以平民魔法师越来越少，平民想要出头，大多只能想法激发斗气。但想要激发斗气就必须习武，还要是比较高深的武技，不是说你能考入斗气学校就一定能激发斗气。为此很多斗气学校的学生为了激发斗气，都会在上学期间和贵族或者强者签订主仆契约，以答应为某人效忠为代价，换来学习更高深武技并激发斗气的可能。这就形成了一种局面，越富的人就越富，越穷的人就越穷。而不愿折腰、不愿屈服的人……”
“这位少爷，求您行行好，给口水喝吧。”一道异常虚弱的声音在加三身边响起。
加三注意到来人。
这是一个非常憔悴、非常衰弱、嘴巴已经干裂到起皮、整个人就像枯萎了一样、完全看不出年龄的男人。
男人拖着一条粗大的腿，露出的大脚像泥巴一样，支撑他身体的那支腿却极为细瘦。
男人盯着加三，双眼充满渴求，反复苦苦哀求，“这位少爷，求求您，我已经三天没有喝一口水了，我就快要渴死了，求您行行好，哪怕撒泡尿给我都行。”
加三震惊。
可男人一副自己的要求很正常的模样，而阿莫郎和他的母亲也没有露出丝毫怪异表情。
就在加三犹豫要不要日行一善时，嫩芽跳出来了。
“饲主，别理他，这家伙的种族就是职业骗水者，他们的身体可以吸纳各种废水，过滤后就变成清水，他们成日跟别人讨要各种水，然后再把污水过滤成清水拿出去卖。你别看他们这副死样子，其实一个个富得流油！”嫩芽羡慕妒忌恨地揭露道。
三人一起吃惊地看向衰弱男子。阿莫郎和他母亲聪明是聪明，却见识有限，他们出来前听过很多防骗术，但没想到还有专门骗人尿液等污水再过滤清水出来卖的职业骗水种族。
加三吃惊的同时，也对衰弱男子大感兴趣，这个能力如果在地球出现那绝对是超热能力，能把原理吃透的话，以后缺水的地方就可以直接把海水运过去。
“你这个能力用好了，简直功德无量。”加三喃喃。
衰弱男子被揭破身份也不恼，反而露出笑脸，“反正我要的是你们没用的废水，与其浪费，还不如给我，还能赢得我一声谢谢。”
嫩芽丝毫不给面子：“滚！”
衰弱男子叹息：“石种族，你何苦妒忌我族？作为智慧生物，谁愿意把别人的尿液等污水往自己身体里灌？我们赚的魔晶，恐怕是最卑微的魔晶了。”
嫩芽丝毫不为所动：“是呀，我只要想到你们的清水是从哪里排出，我也觉得你们赚的魔晶真的是又卑微又肮脏。”
“搞得好像你不喜欢尿液一样，哦，作为植物，你还喜欢各种粪便。”衰弱男子笑眯眯地反唇相讥。
“够了！”加三有点受不了自己的耳朵，本来很正常的事，被这两只一说，感觉特别污糟。
“我们没有多余的任何水给你，你可以走了。”加三板起脸，对衰弱男子下逐客令。
衰弱男子叹息：“好吧，我等你们憋不住的时候。”
加三三人：“……”
等衰弱男子离开，加三以为不会再碰到类似的奇葩，哪想到后面接二连三有乞讨者上门，这些乞讨者各型各状，大多要水要食物，还有人自我推荐愿意给加三他们做仆人，条件只要供饭供水就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身边不安生，阿莫郎母亲没有再继续和加三聊天，只提醒两个孩子，让他们千万看好自己身上财物，并不要一个人乱跑。
等到下午，哈伦和金麦当找过来，两人表情都不错，应该是都通过了天赋测试。
阿莫郎对自己有信心，但看到两人还是掩不住羡慕。
哈伦看看三人，“你们不会打算就这么待在学校门口，一直等到明天测试吧？晚上睡觉怎么办？”
加三和阿莫郎对视，加三道：“我们打算轮流守夜。”
哈伦撇嘴：“就你们三个？白天的七色沙城也许安全，但晚上……就连正式的魔法师都不敢在晚上随便乱逛，更何况你一个不入流的魔法学徒。相反你身上那些东西只会引来更多贪婪的魔鬼，上午你对付的那些人也不会就这么简单放过你，他们只要能逮到机会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干掉你。”
加三皱眉：“那附近有比较安全又便宜的旅店吗？”
“在两座学校的报名期？”哈伦嗤笑，“睡在广场上的都是没办法的，要么就是结成临时同盟。你们……要去我家吗？款待你们住一晚上不成问题。”
加三心动。
可阿莫郎和他母亲却没有露出心动的模样。这对母子似乎对貌似贵族的人都很反感。
哈伦眼中闪过一丝不愉，他都主动提出帮忙，这些穷鬼还拿乔。他看中的是身家不错、背后有人的加三，可不是那对连口水都舍不得买的穷鬼母子。
加三也不好单独抛下阿莫郎母子，如果他不在，这对母子守夜更成问题。
“我在入学考试时等你。”哈伦不等加三找理由拒绝，跟他打了声招呼，冷哼一声就走了。
金麦当刚才不好插话，等哈伦走了才上前说道：“你们住在广场确实很危险，尤其加三还很可能被人盯住。去我家吧，我家不算有钱，就在城里居民区开了一个小作坊，别的没有，地方够大。”
阿莫郎看向母亲。
女人轻轻点头，对金麦当道：“谢谢你，这位小少爷，那我们就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小事一桩。”金麦当看他们答应，非常高兴地在前面带路。
嫩芽的石子里爬出嫩嫩的须须，这些细细的须根抓住加三的衣服爬啊爬，一路爬到他的胳膊处，叶片碰了碰加三的耳垂。
加三摸了下-身份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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