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身下人如何回应,李世默一手扶着她柔若无骨的腰肢贴向自己,衔住她的耳垂,顺势向她的脖颈处滑去。
他想亲她,想在这具身体的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痕迹,好像这样就能忘了她也曾与其他人肌肤相亲的事实。
可当他触碰到她光洁如玉的肌肤时,又不可避免想到当初下手太重落下的青紫。她已经被这个世间残忍对待至遍体鳞伤了,他怎么能忍心,继续给她留下伤疤。
他的吻,很轻很轻,就像一片羽毛般轻飘飘地扫过她的耳垂,鬓发,却足以搔得身下人一阵酸痒,连指尖都情不自禁微微泛起酥麻。呼吸带来的灼热在凉风习习的夜间尤为清晰,像丝带一样将她越缠越牢,将她推入令人沉沦的深渊中,只能随着他的呼吸起伏求生。
他刚刚说什么?
她大脑一片混沌地想。
他说,“昭儿,我喜欢你。”
“我爱你。”
我爱你……
爱你……
……
他说他喜欢她,他爱她呵。
终于在反复回想他说的话之后想清楚了这几个字的意思,眼中却比她脑子还要快地蓄上清亮的泪水。随之而来一系列纷繁复杂的心绪又将她的脑子占了个完全,随便一扯都是千丝万缕的愁思郁结。
这是真的?
喜欢我,为什么?
我只是个百病缠身的寡妇啊,为什么?
你不是喜欢薛瑶么,那她呢?
我和她,在你心里,是一样的么?
可她却不敢问,真害怕她问出来,眼前的镜花水月,便碎了。
她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梦,是上天可怜她十二年来夜不能寐相思成灾给她一个美好的梦。少年心事知几许,谁念经年一梦,兜兜转转,十二年前可笑的总角之诺竟然阴差阳错真的开花结果。纵横交错的生命线肆意蔓延,像命中注定却又荒诞不羁。
十二年月圆月缺照见她寤寐孤凉的影子,柔淑宫外桃花落地,恍恍惚惚飘落了一纪大梦三千。
一滴泪也随之滑落,刚好落在他的唇边。埋首她颈间的李世默感受到她的异常,仰头,看见原本如嫣桃娇羞的脸上似梨花带雨。
“怎么又哭了,嗯?”
虽是疑问,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他又捧起她的脸,细细吻去眼角渗出的泪。
“是不相信这是真的吗?”
真巧,他每次都能问到她心里去。
见她无言,他携了她的一只手带向自己。他的唇也没有闲着,一呼一吸间寸寸向下,唇与肌肤分离的片刻,他喃喃问她:
“真实吗?”
“现在相信是真的了吗?”
真实,真实到身上的灼热与内心的寒凉交织折磨,在她的心上撕扯扭打成一场拉锯战。
停下,快停下……
他们之间,怎么能这样?
若昭闭上眼,唇瓣随着呼吸颤抖。在他沉沦其间时,一只手偷偷从他的怀抱中溜出来,在床榻之外四处摸索,却只摸到床榻下他刚刚蹬脱的官靴。
“咚”
她拽起那只靴子,几乎用尽她此刻所能全部力量向着身上人的后脑勺砸去。他还没来得及闷哼一声,便晕倒在她身上。
那口气终于长长地吐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世默。
因为真实,所以是真实地错了啊。
那只拽着官靴的手无力垂下,连带还未逃离禁锢的紧绷的身体骤然间松下来。
她瘫在榻上良久,目光紧紧盯着头顶一片玄青的床帏,泪眼朦胧间似是忽近忽远,与窗外的夜色一样云雾开阖不可捉摸。她呆滞地垂下头,无所依傍的目光看到他墨发高束的金簪在安和的夜中实在碍眼,鬼使神差地抽出那只簪子,连带他的头发也散落开来。
与她的长发交缠在一起。
他极少用熏香,饶是隔得那么近,她都只能闻到他身上清清浅浅的不同于周遭的气息,似溪水甘冽清爽,还带有一点点浸润书卷笔砚的墨香。最后是浮在面上还带着温意的酒香,让呼吸相缠的夜晚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那是属于他的气息。
她双手环上他结实的窄腰,将他的气息抱了个满怀。
在确定他已经彻彻底底晕过去之后,若昭低头,在他的耳边微喘道:
“世默,我也喜欢你,很多,很多年前就喜欢了。”
她哽咽了一下。似乎身上人本就过于疲惫,被敲晕之后陷入了沉睡,他无意识地动了下选了个更舒服的睡姿,停在她腰上的手环得更紧。
若昭唬了片刻,还以为他醒过来了。闭上嘴巴凝神观察,确认他的确没有醒来之后,她伏在他耳边继续喃喃道:
“可是我们不能啊,我们之间不能做这些事。我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保持清醒。”
“你喜欢我,我知道了,这些就够了。我这一辈子能有这一刻,真的就够了……”
似是说到什么痛苦的事情,若昭又哽咽了一下。
“……不管你今后还会不会喜欢我,不管你今后如何妻妾成群子孙满堂,只要我活着,便会永远爱你。只要你需要,我便在。哪天你不要我了,我便离开。”
“逼你走上这条路我没有办法选择,可至少从今以后,爱给你,人给你,我的每一寸身体每一寸骨血,我的一生我的全部,都是你的……”
阒寂无声的夜里,若昭在沉沉的怀抱中,泪流满面。
泪尽而夜未央,漏刻滴落溅起的水花映衬着寒夜微凉。若昭僵硬地扭动着身子,觉得这样的姿势睡去实在不妥。她想从他的怀抱中挣扎出来,却被那人的重量和牢牢箍着腰的双手锁住。
她唯一一只可以活动的手向外摸索着可以依傍的着力点,却在伸出手去之后被窗外吹入的风凉了个激灵。
脑海中又是一番激烈的交锋纠缠,她最终向心底里那股侥幸妥协。她瑟缩在他的怀抱中,呼吸相闻间心跳随着他的心而前所未有地稳稳跳动,那只不安分的手也逐渐染上他的暖意。
她想。
三寸怀抱之外的每一处天地,都实在是太过冷漠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