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岄也瞪了回去。
“那你知道她着了风寒还不着家!”
萧岚气短。
他该怎么解释呢?
说他因为在准备萧府给她的聘礼时夹带私货,结果害得你嫂子身陷囹圄,一盆混着冰渣子的水泼下去,差点把命泼没了?
就算李世训破宫掳走若昭亦是她本人的计策,但那串红珊瑚珠的作用,至少占到了一半。
而且,他也知道李若昭的计划是李君毅出面主持大局,萧岚从旁辅佐。一是因为李君毅并非能扛得住事的大才,辅佐是必不可少的;二也是在有意为他在李世默面前制造出头立功的机会。
要是他萧岚天天围着她转,只怕会更生气吧。
这些事只言片语解释不清楚,萧岚轻轻放下,显得嘟嘟囔囔。
“你嫂子看我心烦。”
“你又惹她生气了?”
萧岄胳膊肘撞了撞,笑得一脸坏坏的。
“要不要我帮忙,在嫂子面前美言两句?”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替我美言两句,在这晃悠什么,捉鬼呢?”
嗯?
萧岄瞪大了眼睛。
走向不太对。好像把自己绕进去了。
说不过萧岄也觉得他说得有理,两人从城关楼上下来,萧岚还在叮嘱着萧岄零七碎八诸项事宜。
“送到你嫂子房中的银炭你再过一遍,虽说都是好的,保不齐还有些杂质混在里面,烧着呛。窗户要留一点儿缝,别全部关死了。她喝药要备的甜饼记得每日去灵溪茶庄买,我在那边已经订好了,说是萧府的单子,他们自然知道。拿回去之后再让花语姑娘看看,有什么忌口的。哦对,”
萧岚扶额,似想起什么事。
“别让花语一个人吃完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说这些。哥,”
萧岄拿胳膊肘又撞了撞他。
“你要是真担心她,干脆自己回去照顾嫂子的饮食起居不好么?”
萧岚满脸写着“我刚说的话都白说了”。
萧岄立马见怂,咧开嘴赔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行行,都知道了,哥你就放心吧。”
已从城墙上下来,萧岄听完自家二哥叮嘱最后的事项,正准备登车离开。刚握紧扶手,她忽抬眼看到城门口排队等待盘查的人。
“我好像……见过那人。”
“谁?”
萧岚上前一步,也跟着看过去。
光天化日之下指人不太礼貌,萧岄朝着城门口的方向努努嘴。
“就那辆,墨绿色车帘的马车边,站着的那个穿黑衣的中年人。”
萧岚顺着自家妹妹的描述看去。因为出城盘查的原因,除了立在马匹便垂手的小厮,马车上安坐的人也不得不从车上下来,摘下斗笠与遮面的纱布,露出一张极沧桑脸。络腮胡子一绺一绺盘曲着如丛生的杂草,最为显著的是右眼似乎是被刀挖出,盘虬的血管在脸上结了一个丑陋的疤。
“倒是有些许奇怪。长安城中能坐得起马车的人家底殷实,多穿圆领锦袍。为了搭配正常,一般不会头戴斗笠,”
许是城门口的兵士盘查完了,便要将身份文牒还回去。那人上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形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更奇怪了。
右腿是跛的。
萧岚收回远望探究的目光,回头看自己身边的小小人。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还能怎么认识,那个呗。”
萧岚心领神会,扮作云隐公子行侠仗义的时候认识的。
“当时见面的时候便觉得很奇。大概三年前的夏天吧,夜里入戌时城门都已经关了,那大叔一个人驾着马车就在长安城外的官道上,往西北方向走。哥你知道,天色已黑城门刚关闭时最危险,一般来说官道上人少,但凡走这个路的都是有要紧事的,马贼最爱打劫这样的人,一打一个准。果不其然就让那大叔遇上了,我顺手救的咯。”
萧岚准确捕捉到一个奇怪的信息。
“一个人为什么要驾马车?”
萧岄摊手,“不知道。”
“你又没进去,怎么知道只有他一个人?”
“我会动脑子啊。”
萧岄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努力证明还是挺好使的。
“我一个人群挑五六个马贼,外面打斗这么激烈,马车里真要有人,肯定得出来逃命吧。”
也对。
萧岚微忖,点点头,“然后呢。”
“那大叔谢过我之后,跟常人不同的是,还特地下车多问了我一句,什么……”
萧岄偏着脑袋仔细回想。
“‘我行踪诡异,旁人见我这般凶神恶煞的模样唯恐避之不及,少侠好胆识,倒是毫不介意?’”
“你怎么回他的?”
“我说,我云隐公子诛行不诛心。你又没做什么坏事,有人害你,我自然出手相帮。你最好别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落在我手里,不然逃到天涯海角我必诛杀之。”
萧岚嘴角微勾,是他这个妹妹会说的话。
“也就是在那时,我确实发现他长得挺凶的,不是那种,屠户的凶,那种满脸横肉的凶你懂吧?”
懂。萧岚点点头。
“他是那种……”
萧岄一边回想一边满肚子搜刮着词,想起那人周身的模样气场,在高大的城墙阴影下不由寒从背后起。
“浑身上下阴嗖嗖的,但骨骼身架又很周正,适合练武。脸上胡子和毛发特别密,要不是我记住了他的右眼腿跛和身形,下次在人海中,我不一定能认出来。”
原来是这样,萧岚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肩膀以示宽慰。
“既然是你救过的人,那没什么别的好担心。就算他真的心怀不轨,也不会对你这个救过他的云隐公子,或者毫无关系的萧家小姐不轨。你先回去照顾若昭,待会儿我问问城门口的兵士,是哪家的谁。”
李若昭此时还窝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去年在宣王府调养了半年,后来在毓安宫的一年条件虽一般,好在不颠簸,身体确实好了些许。她原本以为这次两桶冰水够送她在鬼门关里溜达一圈,现在只是病,脑子还清晰,已算万幸。
但也没好多少。
身体冷,从骨头里漫出的寒意让她整个人捂在两床厚被下牙齿打颤。
额头温度却不退,浑身似放在火炉中烧烤过一般滚烫。
雪澜忧心忡忡地把花语拉到一边问若昭的近况。
花语显得格外悠游从容。
“小事,这几服药下去过几天就好了,之前更惊心动魄的事又不是没经历过。”
午后日色漫,细碎的光洒落似点点遗落的光阴,并无别事的云闲阁把冬日可怜的阳光拉得极长。
直到风吟从门口,真如风一般卷进安逸的院落。
“出事了,鼎州,出事了。”
雪澜拉之不及,更兼若昭示意让她继续说下去。
“最新的消息,沈青绾狱中逃脱,绑走了溧阳公主,东阳郡主违抗圣命骑马正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