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晏景舟仰头望了眼悬挂在碧空上的金乌,估摸了下现在的时辰,提议道:“现在离午膳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倒是可以去看看。”
庄婉卿刚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怅然道:“我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才十岁,现在时隔好几年,也不知道那间屋子还在不在。”
她很小的时候迷了路,来了这里,那时母亲还活着,所有人都没找到她,只有母亲找到竹林最深处,发现了被冻得瑟瑟发抖,蹲在那间屋子的屋檐下避雪的她。
自那以后,她就对这个地方情有独钟,只要来铁山寺上香,就会去看一看那间屋子,仿佛每多看一次,就能加深那天的记忆。
在那个雪夜,夜幕降临,四周一片漆黑,身穿白色狐裘的貌美妇人提着灯笼向她走来,那一瞬间她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晏景舟见她状似在回忆,猜测那个地方应该有什么回忆,莞尔而笑,道:“不去瞧瞧怎么知道它还在不在?”
“那就去吧。”庄婉卿颔首回道。
顺着蜿蜒曲折的竹径小路往深处走,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竹林最深处,抬眼望去,一间简约的木屋映入眼帘。
木屋背靠着青山,门前是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院内花木繁茂,彩蝶翩飞,左侧一块空地摆着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中间有一条鹅卵石小路直达门口。
幽静之处的一抹亮色,远离尘世喧嚣,静谧又美好,看着这间屋子所处的环境,大抵能猜出主人是个鲜少与俗世接触的人,同时也不想被俗世打扰。
庄婉卿仔细瞧了瞧那间屋子,道:“屋子还在,门前也干净整洁,想来是有人经常打扫,就不知道这屋子的主人是谁。”
晏景舟看着木屋,猜想道:“这屋子的主人许是一位喜静且德高望重的高僧,又或者是某位带发修行的权贵。”
闻言,庄婉卿若有所思,而后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两种观点最为接近,高僧的话大概不住在这里,铁山寺的主持德高望重,有主持独有的禅房,应该是某位带发修行的权贵所居住的。
这种事在京城也常有发生,某些家境好的人厌倦红尘俗世,便到寺庙或者道馆清修,捐献丰厚的香油钱,得以有特权独辟一间幽静屋子。
晏景舟再次看头顶上的金乌,此时艳阳当空照,已到午时,又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这屋子的主人想来也不想被打搅,就不要进院子了。”
庄婉卿颔首应声。
二人双双转身,正要迈步离开,忽见竹径小路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出现一个身穿袈裟,白眉白须,年约有六十来岁的样子。
看到来人,他们顿住脚步,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和尚,只见那和尚脚步轻盈,两只脚移动间只留下一道虚影,速度之快,不消片刻便到了他们跟前,由此可见这名老和尚会武功,且武功深不可测。
晏景舟粗略打量着眼前的老和尚,慈眉善目,明明没有笑,可柔和的眉眼却让人觉得他在笑,眸光明亮睿智而又温和,一看便知是个慈祥随和的老者,想来他就是身后这间木屋的主人,遂歉然道:“无意打扰大师清净,着实是我们夫妻的不是,还望大师莫怪。”
慧释大师单手竖掌,慈祥温和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相逢即是缘,何来打扰之说?”
说着,他视线落在庄婉卿身上,那双睿智的眼眸打量了庄婉卿片刻,又道:“女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庄婉卿听后愕然:“这位师父,我们见过?”
慧释大师微微怔然,旋即轻轻颔首:“见过,当初女施主来时,贫僧也恰巧在,与女施主有过一面之缘。”
庄婉卿诧异,若是见过她怎么毫无印象?在她的记忆中,她来过这里几次,但是每一次来都没看到这间屋子的主人,若真的遇见这屋子的主人,那应该是十四岁之后的她。
慧释大师看出她的茫然,为她解惑道:“贫僧法号慧释。”
法号慧释?
慧释大师?!!!
庄婉卿震惊不已,瞪圆了杏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面相慈和的老和尚。
慧释大师的名号她听外祖母说过,说是一名料事如神的得道高僧,外祖母年轻时见过一次,那时慧释大师已经年过花甲。
现在几十载过去,慧释大师若还活着,已有百岁的年纪了,可眼前的老和尚明显没有百岁的年纪,瞧着只有六十余岁,怎么可能是慧释大师?
她肃了肃容,道:“这位师父,还请莫要说笑,慧释大师若还活着,已有百岁,哪有您这般年轻的?”
面对质疑,慧释大师也没有半分不悦,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晏景舟打量了慧释大师一眼,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便道:“大师,内人前些日子出了点事儿,有些事已然忘却。”
“无碍。”慧释大师说着,把目光投向晏景舟,话却是对庄婉卿说的,只听得他意有所指道,“恭喜女施主心想事成。”
庄婉卿听了,再次愕然,不明所以地望着慧释大师,她心想事成?她以前还跟这位慧释大师说过有什么心愿不成?
慧释大师又道:“既然能在此遇上两位施主,那证明贫僧与两位施主有缘,贫僧有一言赠与有缘人。”
晏景舟微愣,旋即道:“大师请讲。”
慧释大师语气温和道:“两位施主,有时候忘却一些事,不见得是件坏事,世间万物,因果皆有定数。”
话音落下,庄婉卿与晏景舟皆是一愣,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感觉这慧释大师知道点什么。
当庄婉卿想要询问的时候,慧释大师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位施主都是有福之人,一切遵循本心即可。”
庄婉卿又是一愣,诧异道:“大师知道我想问什么?”
慧释大师没有正面回答,手指拨动着念珠,嘴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见状,庄婉卿约莫猜测到慧释大师对她心中的疑问了如指掌,暗自心惊了下,嘴唇翕动却没有问出半个字。
她和晏景舟身上所发生的事过于荒诞无稽,不可轻易对外人道也,便是父兄都没有说,更何况是眼前这个不太确定、是不是真正的慧释大师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