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诗和墨墨也很难过,餐厅里的气氛瞬间一落千丈,兄妹俩见城城跑走了,也跟着离开了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霍焱的双手死死在桌下攥拳,城城刚才大喊的话语,简直犹如一把利刃刀刀割在他身上。
没人比霍焱更知道,想要得到这几个小孩的信任和亲近,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他确实曾经跟自己的孩子许诺过,未来会永远永远陪在他们身边,再也不离开,他也是真的这么想的,会付出自己所有的爱。
可是唐蓁不想要。
他也就只能食言,只能再次被孩子们讨厌。
没什么,这是他应得的,他活该。
唐蓁看不清深深低头的霍焱脸上是什么表情,只觉喉间一阵酸涩,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她少有地在安慰霍焱,“童言无忌……你别忘心里去。我会好好和他们说明白,不会让孩子们平白记恨你的。”
霍焱抬头,唐蓁这才看到他眼中大片的血丝,令人心惊。
他摇了摇头,站起身解下身上的围裙,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将围裙叠得平平整整放在桌面上,轻声说道,“没什么。这里也没什么需要我做的了,我就……先走了。”
他迈开长腿,没几步就走到了大门口,拿起衣架上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在唐蓁眼中变成远远的一个人影。
唐蓁忽然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霍焱……”
霍焱站在门口回过头来,扬唇朝唐蓁一笑,有些过分郑重地说道,“再见,蓁蓁。”
然后大门关上,这件别墅恢复如常。
唐蓁神情恍惚地跟着来到门口的玄关,她记得几天前这里还堆了好几双霍焱的鞋子,可现在干干净净,霍焱进门以后就摘下来喜欢搭在沙发背上的领带也消失了,好像从未出现过。
这偌大的房子,最终霍焱只留下了一桌过分丰盛的早餐。
而没有一个人吃完这顿饭。
唐蓁抚了抚自己愈加疼痛的胸口,闭了闭眼,也转身回到楼上。
罢了,一切尘埃落定,挺好。
可没想到,十个小时后,突如其来的意外又将他们的计划纷纷打破。
唐蓁在公司心源性休克晕倒,被救护车紧急送往医院。
急诊室的大门被撞开,霍焱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平日里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或许是因为跑得太急,都炸着毛,仔细看还会发现他外套的扣子都扣错了位。
“医……医生,我是唐蓁家属!她怎么样了!”霍焱艰难地喘息着,导诊台的小护士被他吓了一跳,飞快地查找着登基记录,然后往那边一指,“医生还在那边抢救呢,你过去看看吧!”
话音没落,霍焱就一阵风一样地冲了过去。
急诊区内,一道白色的布帘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但听得里面有很多人在说话,还有各种器械活动的金属声音。
霍焱这一路跑得太急,心脏简直要从嗓子眼跳出来,眼见急诊区就在门口,又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隔着一定的距离和帘子,他不知道唐蓁的情况,但是只需远远一眼,他便认出那病床边垂下的一只细嫩白皙的右手,就是属于唐蓁。
他的唐蓁。
正生死未卜地躺在病床上。
灭顶的恐惧突然席卷了霍焱的心脏,他脚下一软几乎跪在地上,一大颗眼泪倏然而落。
勉力支撑着双腿走到急诊区,霍焱见到了唐蓁那张苍白了无生气的小脸,是他梦里见过很多次的,他最恐惧的样子。
“血压维持不上去,准备上iabp!”
“好,家属呢?家属过来签个字!”
霍焱双唇颤抖着应声,“我是唐蓁家属……”说完,便被护士急急地拽到了一旁,签了一些知情和同意文件。
霍焱签过无数次价值过亿合同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仿佛他的名字成了这世上被诅咒的两个字,他不敢签,他怕签了以后,唐蓁会连带着对他的厌烦也不愿回到这人世间,可是他不能不签,这是他唯一能为唐蓁做的事情。
这么沉重,又这么绝望。
就好像霍焱失去唐蓁以后的人生。
“医生……她会有事吗?”
“心源性休克,不是罕见病,我们会全力抢救的,家属心态要乐观一点!快去办住院吧,就算病人醒过来也免不了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霍焱是一个人来的,新佩公司有他“买通”的小职员,认为霍焱是k小姐忠心不渝的狂热追求者,被他的痴心感动,答应他公司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第一时间通知他。
所以唐蓁晚上昏倒,霍焱才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他没叫人通知远在洛杉矶的唐时谦,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平白跟着担忧没有必要。
更没有告诉家里的孩子,几个小不点还以为今天妈咪也要通宵加班呢。
所以唐蓁命悬一线,如今只有霍焱的痛苦与她细密相连。
办住院手续,来回缴费,又提前去收拾病房,这些杂碎的事情霍焱从来没做过,但在眼下却填满了霍焱乱成一片的思绪,令他无暇多想,像个机器一样按部就班地游走在医院的各处。
他甚至忘了自己还有这家医院的股份,忘了自己一张卡就能开一间豪华的单人病房。
嘈杂的医院,霍焱仿佛雕塑一般,与世隔绝地枯坐在急诊区外的长椅上,他在怨恨自己。
明明早就知道了唐蓁的心衰已经很严重,他却自欺欺人地不去想这件事,不去想唐蓁的胸腔中埋着一颗随时可能结束她生命的定时炸弹。
霍焱突然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他是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