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言这阵子寝食难安,忧思深重,本来整个人就瘦了一圈,这会儿遭受陆黎川的毒打,已经撑不住了,他气若游丝地解释道,“没……没有,爸爸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只是太想诗诗妹妹,我、我过得好不好,对不起我错了……”
陆黎川嘴角挤出一个阴狠的笑,“诗诗妹妹?那是人家霍焱跟唐蓁生的女儿!你小小年纪就惦记这人家小姑娘,谁教你的?!”
这话说得实在太难听,陆书言长这么大,从来也没有过那些歪心思,被陆黎川这么一曲解,简直震惊又委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是胸脯上下剧烈起伏着,用一种不服的眼神看着陆黎川。
“把你那种大逆不道的眼神给我收回去!呵——陆书言,你给我记住了!你姓陆,你浑身上下留着我陆黎川的血!你恨我吧,是不是?陆书言你敢恨你老子?!”
陆黎川重重地将小男孩的头往大理石地面上一下又一下地磕着,“恨我也没办法,你这辈子都只能做我陆黎川的儿子!这是你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记号!哈哈哈哈——你以为唐蓁和霍焱会要你?做梦!异想天开!……”
陆书言的眼前泛着一阵阵黑,随着陆黎川的暴力刑警,脑海中的思绪也渐渐变得混沌起来,昏迷前的最后时刻,他只记得陆黎川不断重复着,“你一辈子都只能做我陆黎川的儿子!”
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像是一句真实又恶毒的诅咒。
险些捆绑了陆书言一辈子。
本来把自己关在保姆间里的佣人听到这非同寻常的动静,最终还是于心不忍冲了出去。
这孩子这么小,又这么可怜,陆黎川这个恶魔怎么下得去手啊!
老阿姨冲到客厅,看到陆黎川已经没了意识,裸露出来的皮肤尽是青肿,身下还渗着一滩血迹,立刻哭出了声,颤颤巍巍地哭求陆黎川别再动手,“再打下去他会没命的啊!陆先生,他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啊!”
陆黎川喘着粗气,歪歪扭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一眼老保姆,冷笑着吩咐道,“把他给我绑到床上去,既然不听话,那就吃喝拉撒都别动地方了——你,给我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如果他再敢不老实,你就跟他一起陪葬!”
说完,陆黎川踹碎了一旁的花瓶,怒气冲冲地找酒喝去了,只剩下绝望的老保姆抱着病重的小少爷,嚎啕大哭。
陆黎川这处住址是绝对机密,就算是每天跟他联系的眼线,也不能在大白天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找上门来,所以等陆黎川看到那份挂羊头卖狗肉的宣传册时已经是深夜了。
眼线将东西送到门口就走,两个人谁也不露面,活像是宫斗剧里的剧情,也是可笑。
陆黎川回到书房,迫不及待地拆开那沓牛皮纸袋,在逐行看清上面那些文字之后,陆黎川整个人抖如筛糠。
这个姓吴的医生,写进学术论文里的这个病例,每一条都能够跟他英年早逝的母亲对得上……时间,就连时间也是当年他被霍程远软禁在疗养院里面做术前准备的日子。
怎么可能?!
母亲早就死了!
绝不可能!
陆黎川像是疯了一样,对着窗外的夜色又哭又笑,不断地逼自己去回想那段日子。
当年,陆黎川一个人艰苦地长大,刚刚上了大学,虽然心中怀着对整个世界的愤懑,但也仍算得上是一个阳光青年。
——直到有一天,本地最有名的富商霍程远找上了门,亲自报了家门,并说,“你是我亲生儿子。”
陆黎川觉得不解又可笑,原来他老子这么有钱呢?
可这么有钱的男人,在自己母亲为了挣那么一点微薄的费,不得已撑着身子去工地打工的时候,为什么不出现?
母亲死了,自己差点也撑不下去想要了结自己生命的时候,为什么不出现?
偏偏是现在,他的生活已经平静了下来,霍程远出现了,一出现就带着一个恶毒的要求——他要陆黎川的肾。
陆黎川简直想一口唾沫吐到霍程远脸上去,想骂他“你好大的脸!”
可陆黎川看着箱子里那码得整整齐齐的一百万现金,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霍程远这个未曾谋面的父亲很了解他的死穴,他这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钱是好东西。
如果有钱,母亲就不会死,他也不会从小就被人骂野孩子。
在答应霍程远的那一刻,陆黎川心中突然涌上了一种快乐的罪恶感。
他甚至比以前更渴望金钱和权势,有了这些东西,他就能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
今天是霍程远出钱买他的尊严和亲情,那等他有钱了,他就可以买霍程远的性命和忏悔。
这很划得来,只要他能够忍辱负重。
于是陆黎川便踏上了这条越走越弯的路。
自然,在割肾救人这件事情上他也使了很大的一个心眼。
当时陆黎川只是个穷大学生,能力十分有限,又底是哪号人物能使得霍程远用“将他认祖归宗”这件事情做筹码也非要换他一颗肾救人。
于是陆黎川便翘了课,成天开车室友的小破桑塔纳跟在霍程远的宾利后面,就去医院看谁。
但没想到霍程远根本无需去医院,只要有钱,所有能治病的东西和钱都能请回家里。
当时霍家有很多临时雇的护工,晚上下班就回自己家,陆黎川装作路过的扫地工人,每天跟临时工偶遇,这才打听出来霍程远拼命要救的是个女人。
“哦呦,就是这大户人家的夫人呗。命也是不好咯,得了那个病,不过幸亏人家丈夫有钱呢,我们见都没见过的补药流水似的往里进,养着。我是负责端水倒茶的,见过好几次那两个人恩爱的样子。真是感人至深啊。不过好在听说最近找到可以捐肾的人了,说不定过一阵子就好起来了!”
陆黎川面上好奇八卦着,内心却好像在被锋利的冰凌一下下穿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