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的眉眼渐渐覆上一抹忧愁,半晌垂下眼眸,藏下眼底的黯淡。
这一刻的温馨宁静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只是因为他喝多了,等到他明天醒来以后,还是会变回之前那样,一切还会回到原点。
他们之间不可能存在温馨这样的气氛,只有憎恨,压抑,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夜深了,房间里静静的。
唐婉隐约的听到,男人低低的呢喃。
声音太轻,唐婉有些听不清楚,便轻轻起身,凑近了男人的唇边,“小婉……不哭,我在……我永远陪着你……”
听到他的话后,唐婉微微一愣,怔忪了好半天之后,才重新躺回自己位置,眼眶却已经红了一圈。
这是他们在一起那五年的时间里,他经常会哄她的话。
每当她难过,害怕,恐惧的时候,他都会用力的将她抱在怀里,然后在她耳边不停地和她说,有他在。
当时的她,恐惧与抗拒的根源就是他,但听着他一遍又一遍的说这些话,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她有时候甚至会想,如果他真的能永远陪在她身边该有多好,她也想和这个他永远在一起。
她不止一次的梦到过,他们十指相扣,并肩的站在阳光之下,脸上是发自真心流露出的笑。
他们也可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相爱的人。
可惜……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终归究底,他变了。
卧室里,传来女孩轻微又可怜的抽泣声,“罗竞,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为什么要消耗我对你的爱……你知道吗,其实我是爱过你的……曾经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我对你的依赖甚至超过了所有人,可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摧毁掉这一切……你知道吗,其实这三年时间里,我也想过你的,我宁可接受漫长的治疗也不想忘掉你,因为我曾经也很爱很爱你,哪怕你一次次做出那些伤人的事情,我还是会担心你,我还是会怕你过的不好。”
“罗竞,我是不是很没有出息?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我真的不知道,我承认我害怕了,以前我喜欢热闹喜欢玩,但是现在……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你放过我,好不好。”
男人睡了,没有人能回答她。
女孩的声音低的可怜,就像是小猫儿的呜咽声,让人难以克制住对她的疼惜。
漫长的夜渐渐过去,天空萦绕着一层淡薄的云雾,卧室中照进一丝微弱的阳光,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卧室床上,身体的不适感让男人的眉头微微蹙着,他像是从梦中惊醒似的,骤然睁开了眼。
漆黑的眸子从初醒的茫然逐渐有了焦距,眸底的朦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人前那股清冷的,令人胆寒的凌冽。
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罗竞的头有些头疼,是宿醉那种炸裂的疼。
他缓慢的从床上坐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了捏眉心,昨日的模糊记忆渐渐地涌入脑海。
他记得昨天喝多了,白旭带他去了唐婉家。
脑海中依稀浮现出那个女孩照顾他的样子,好像之前一样,他有点小病小痛,唐婉会比他本人还要紧张。因为罗竞知道,那时候不管情愿不情愿,他都是唐婉的全世界。可是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揉了揉额额头,罗竞收回思绪,所以他这是在唐婉家?
唐婉的家他闯进来过,这……似乎不是她的卧室。
想到这,罗竞的脸色略微有些不大好看。
他都已经是受伤了,手上到现在还贴着医院打吊瓶后的胶带,她难道看不见吗?
她竟然把他赶到次卧睡?!
这个认知让罗竞很不爽,他撕下手上的胶贴攥成一团,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旋即起身下床,大步离开了卧室。
“小婉!”
家里空旷安静,罗竞走出卧室之后没看到唐婉人,就唤了几声,但还是没见到人。
唐婉一大早就出门了,不在家。
罗竞本来睡次卧,心情就已经够差了,结果起来之后还没看见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孩,整个人顿时更糟糕了。
他周身透着一股阴鸷的冷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臭的像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不还似的,面容上好像清清楚楚的写着:
生、人、勿、进!
罗竞从客厅沙发上拿起西装外套,转身就要往外走,但就在手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刻,他骤然停住了动作。
三秒钟后,罗竞倒了回去,餐厅的门是开着的,他侧头往里面看,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规规整整摆放的药片和早餐。
罗竞犹豫了一下,旋即大步走进去,随手将西装外套搭在椅子上,他拿起药片旁边的小字条。
上面写着冷漠的三个字,‘饭前吃。’
罗竞的目光落在餐桌上的刹那,周身那股阴鸷骇人的气场,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留痕迹。
他将字条小心翼翼的折叠了两下,然后揣进口袋。
罗竞在餐桌前坐了下来,矜贵的交叠着长腿,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弧度,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好心情似的。
他拿起桌上的筷子,伸手优雅的夹起盘子里的煎蛋,像是吃昂贵的法式大餐似的,一口一口品尝的无比细腻。
饭吃到一半,罗竞的脑海中,猝不及防的浮现出那道令他刻骨铭心的声音。
罗竞,你为什么要消耗我对你的爱。
我是爱过你的,曾经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我对你的依赖甚至超过了所有人。
这三年时间里,我也想过你的,我曾经也很爱很爱你,我还是会担心你,我怕你过的不好。
放过我,好不好。
好不好……
不好!
罗竞的手中的筷子有些拿不稳,他只能将筷子放到桌上,下意识无措的抓着桌沿。
八年了,整整八年。
他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再也无法放手了。
这些话让罗竞感觉好真实,就好像是唐婉真真切切的在他耳边说过的一样。
罗竞怔愣了片刻,薄唇渐渐露出一丝苦涩。
他恐怕只是在做梦吧,不是恐怕……他就是在做梦。
唐婉,那个女人连恨他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对她说出爱这个字?
她不可能爱上他的,永远都不可能。
曾经依赖他超过了所有人,入狱三年她一直在担心他?
“呵……”
罗竞低低的笑了,好像对自己的嘲讽。
他做了那么多坏事,他囚禁了她,他打掉了他们的孩子,他出狱后第一件事就是继续纠缠她,搅乱她的生活。
她对他只有恨,只有厌弃,就是不可能有爱啊……
这三年,这样的梦她已经做过无数次了,一次次醒来不过都是他的幻觉罢了。
他不是没想过放过她,可是他做不到。
她像阳光也像毒药,一点点由着这些毒渗入骨髓,而他却难以抵抗半分。
罗竞思绪杂乱,他很少有这样的感觉,这让他很不安,很陌生,也很恐惧。
他有些发凉的大手缓缓的抚上胸口的位置,带着隐隐的颤抖透过薄薄的衬衫,触碰着身上那些青黑色的伤。
男人的脸色,有些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