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珊当即降低了音量,压制着心中喜悦兴奋,带着些歉疚之意道:“姑娘...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江呈佳挣扎着要坐起,千珊便速即上前替她垫好了高枕与被褥。
“我...为何晕倒?这里又是哪?”江呈佳依靠着枕头与被褥有气无力道。
千珊面露喜色道:“姑娘...您有身孕了。”她轻轻拍着江呈佳的小腹,高兴地看着她。
江呈佳愣住,一双黑溜溜的眸子在眼眶里转了好久,一直盯着千珊看,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主子...姑娘...怎么了?”千珊见她没反应,便心急起来,以为她还有哪里不适。
江呈佳却呆呆愣愣的重问了一句:“你再说一遍,我有什么了?”
千珊喜笑颜开道:“姑娘有喜了。”
江呈佳唇色干白,此刻听了消息,更觉口干舌燥,张了张嘴呢喃道:“我...我有喜了吗?”
千珊用力的点了点头,鼻子酸涩起来,带着一股哭腔道:“是...姑娘...您。”
她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不晓得如何同江呈佳说明,只是如今心中同江呈佳一样激动不已。
“可我...可我刚刚纵马疾行...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保住了吗?”江呈佳像是想到什么,手足无措的挣扎起来,黑澄澄带着丝泪光的眸子朝千珊望去,里头满是期盼。
千珊安慰道:“别急..姑娘。姑娘莫要担忧,孩子保住了...孩子没事。”
江呈佳抚着自己的小腹,重重的舒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便模糊了双眼难过道:“我又任性胡来了...若是...若是这个孩子没有保住。千珊...我不知,我还能否有信心再回覆泱身边了。”
她垂着头,眼泪便忍不住的往下掉。
千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柔道:“好在...这个孩子算是保住了。”
江呈佳疲累地点点头,闭上眼休息一番,又间歇性的想起了什么事,睁眼朝帐子外大量了一圈,这才询问道:“这是哪儿?是何人救了我?”
“广信的一所医馆...这儿的医者救了我们。”千珊答道。
江呈佳转了转眸子,记起自己前往广信究竟是为何,想起还无音讯的宁南忧与宋宗,便心慌意乱的问道:“我睡了几日?宋宗呢?君侯呢?”
千珊一怔。这两日一夜,她只顾着守在江呈佳身侧,完全没有在意宋宗与宁南忧那边的情况,此刻听江呈佳问起,便面露为难之色道:“姑娘...您两日一夜的昏迷,奴婢只顾着照料您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寻宋宗和君侯?”
江呈佳神色惨淡,紧抓着她道:“君侯没有消息吗?”
千珊迟疑的点了点头。
江呈佳只觉胸口一阵窒息沉闷,令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千珊坐在她身侧,见状立刻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姑娘莫要担忧...君侯人高马大...若去追击宋宗,身后定然跟着一队精督卫,不会有事的...倒是您,您腹中胎儿才保住,若是再不小心休憩,只恐伤了身子。”
她说的有理,江呈佳记着宁南忧身上的伤,从暗崖庄奔出来的时候什么也不顾,倒是忘记了宁南忧贴身相护的精督卫。导致现在自己差一点滑胎流产,后悔终生。
她稍稍缓了缓激动的情绪,血气上头,令她有些头晕目眩,有气无力的靠在软枕上歇了好久。
“你去...将广信的领主请来...我要问些话。”江呈佳闭目养神,轻缓说道。
千珊皱皱眉头道:“这里恐是不安全...姑娘,容我去寻一间安全的客栈,再将领主引过来。”
江呈佳点头道:“好,我便在这里等着你。”
话音落罢,千珊为江呈佳捻了捻被子,又看了她两眼,这才转身离开了医馆,朝外面奔去。
江呈佳被千珊一番话点醒,如今神智清醒了些,终于能稍稍理智些思考问题。
冥界归来后,她受的刺激一茬接着一茬,令她心烦意燥,瞬间错乱起来,做事情过于急躁了,一听见宁南忧受了伤还前去追踪宋宗,便什么也没想的奔出了暗崖庄,却未曾细想,为何她奔出暗崖庄时,没有人拦着她?
此事,难道是宁南忧试探于她施下的计策?
怪她,事先没有探查清楚宋宗究竟有没有出逃,便冲动行事,如今到了这里再返回去,只怕事情又生变故。她只能先在此处等着千珊回来,再细问广信一事,最后下定论了。
正当她养精蓄锐,预备之后蓄足精神,仔细查证此次在背后陷害她的幕后真凶时,厢房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江呈佳迅速睁开眼,暗沉沉的眸子动了动,朝屋外问道:“谁?”
“姑娘...我来替你家主子送药。”外头传来一个年轻男子低沉的声音。
江呈佳怔了一怔,记起千珊所说的医者,便顿了顿答道:“医者请进...”
厢房的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个身着浅灰色粗布长袍的男子端着汤药缓缓走了进来。
当他瞧见榻上的姑娘已然醒来,便露出欣喜之色道:“这位夫人...您已经醒了?”
江呈佳稍稍掀开帘帐朝外面看去,见一名五官端正工整,面善亲和,身形修长的男子站在她的床前,正冲着她温和的笑着。她闪了闪眸子,略低下头朝他颔首道:“多谢医者救命之恩。”
这灰衣男子遂浅浅笑道:“不必谢在下。说起来...若不是夫人身侧跟着的那名侍婢忠心耿耿,在下恐并没有什么把握能将你救回来...甚至连您腹中胎儿也会不保。”
江呈佳眸中一滞道:“不论如何,医者大恩,我必当报之。”
灰衣男子温文尔雅,听她如此说,再不推脱,只轻声道了一句:“若夫人要报答恩情,便将这碗汤药引下,再好好休息一番。夫人若是好全了,便是报了在下的恩了。”
见他并不求汇报,为人温婉谦和。江呈佳缓了缓警惕的神色,从帐中伸出一只手,接过了灰衣男子端着的汤药,隔着帐纱朝他略行一礼道:“医者慈心,多谢。”
江呈佳饮尽那碗汤药,预备掀开帘帐,好好拜谢时,恰好听见门前传来一声遥远却很是温和的男声:“唐曲。你这里来了客人吗?”
这灰衣男子听到声响,双眸即刻转了转,遂朝江呈佳揖了揖手道:“夫人且好生休息,医馆内来了客人,在下需前往招呼。”
江呈佳点点头应了一声,便瞧见这男子转身朝厢房外走去,并悄悄带上了木门,仿佛怕惊扰她的休息般,小心翼翼。
灰衣男子停在厢房外朝堂前望了几眼,定了定神,才绕过昏暗的内廊朝外头行去。
此刻的医馆大堂里。有一名长相英俊,五官柔和,身着莹白长衣直裾袍,衣领绣有竹纹,有着书生之气的男子坐在滑行木椅上,静静等着里头的人出来。
灰衣男子缓缓而出,见到此人,脱口便唤了一声:“公子。”
这男子有些费力的转着滑行木椅,转了个方向,朝里头而去。接着医馆内昏暗的光,这青年人的面相才全部漏了出来。那双如黑潭洞一般深沉不见底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一个方向,柔和的面容露出浅浅一笑道:“唐曲...你今日怎得这样慢?潭儿可是等急了呢....”
这被青年称呼为唐曲的灰衣男子即刻弯腰俯身朝他郑重一拜道:“是属下耽搁了...公子恕罪。”
这青年动了动鼻子,细闻出堂内有一股血腥气萦绕,便动了动眉梢,声音浅淡温柔道:“看来...这几日,你这医馆来了一名重伤的人?”
唐曲一怔,晓得青年闻出了堂内血腥气,不经赞叹,就算这草堂药铺间有这么浓厚的药材气息,也无法影响青年的嗅觉判断。
“公子猜得不错。属下前日救了一名重伤的女子。”唐曲答道。
这青年目光始终盯着一处看,仿佛那双眸子是摆设一般,动也不动。听闻唐曲的话,便关切道:“结果如何?这女子现下怎么样了?”
唐曲再拜道:“禀公子,现下她已经醒过来...唐曲也松了口气,眼下可随着公子前往府邸。”
青年摇了摇头道:“若那位女子身体虚弱,定然离不开你的照顾,这几日...你便不用来我府邸了...一次不行针...也无妨。”
唐曲皱了皱眉头道:“公子莫要掉以轻心,两日一次的行针是必行之事。若不能坚持,公子身上的毒便会愈加严重。”
这名白衣青年苦笑一声道:“解不解毒的...我这辈子倒是不在乎了...”
唐曲急忙打住了他的话道:“公子又在胡说...若是公子体内的奇毒能解...您的腿疾或许还有痊愈的可能。”
白衣青年轻轻笑道:“瞧你,我还没说什么呢?我的腿疾就算能好...这辈子也不能像父亲那样习武,亦不能征战沙场保卫家国...痊不痊愈对我来说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