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上的婆娘脏话连想都不用多想,张嘴就蹦出一连串,要不是吴家下人围着保护的好,怕是要动手的。
原本是想安安静静走的,但谁知道出了意外,要是他们现在识相点,把人放下,由着他自生自灭,这场风波倒是也过去了,可是姚蝉都走到这一步了。
她怎么能松手?
以前姚蝉面对的大多数是感激的面孔,治好他们亲人,被当成再世父母,活菩萨再世。
但现在就因为她不放弃救了一半的患者,好像就做了十恶不赦的事,连全天下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嫌恶的表情,恶毒的诅咒似乎全都一股脑的朝她泼来。
龙凤胎紧紧抓着三叔跟姐姐的下摆,他们先前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就算害怕也没哭闹给他们添乱,只乖巧的紧抓着他们衣服。
姚蝉捂住妹妹的耳朵,挡住周围的谩骂指责,锐利的视线落到台阶上,大仇未报冷眼面对的男人身上。
“你还能再下贱点吗?”
把她拉扯到这潭浑水,在他达到目的后,对人放任不管,不听取她的意愿跟想法横加安排,稍不顺从他满足他的意愿,就利用民意来讨伐她。
她脸皮厚,落到如此田地是她咎由自取,这也就算了。
但丝毫不顾及她带来亲人,弟妹,让他们也被动接受这种辱骂,实在是,卑鄙!
她也不傻。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县衙门口怎么在她接了人出来后,马上就变得热热闹闹,放炮仗的跟聚来的百姓也不间断,这说这其中没点猫腻,谁能相信?
她只是想求个心安,更何况,不管他当初在什么心情,什么处境下选择救了龙凤胎,她都对人抱有一份感激,她也再三允诺治好人会把人送还回去。
把所有该想的,能想的都交代清了。
怎么就被编排成同伙,怎么就要被万人唾弃了!
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
他越是觉得自己跟他作对,那自己就要作对到底!
…………
吵吵闹闹,几乎要演变到动手的前一刻,街巷尽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这些吆喝声马蹄声从哄闹杂乱的声音里脱颖而出,不止吸引了姚蝉他们,就连先前还在闹腾的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朝声源处望去。
远处,一个年轻人带着下人从在远处行驶到几丈开外,靠近他们后,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闹什么,闹什么?”
秦宗一身劲装,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这么多一看就不好惹的人加入进来,百姓基于畏惧心思倒是安静了几分,他挺满意自己带来的效果。
没下马,居高临下的看着在那煽动人心的展平阳,眯眼说了句,你倒是好样的。
秦家跟李家弄的做的是粮食跟酒的生意,少不得在文泉镇跟定州来回游走,这运送粮食的事,李家有商队,但谁让两地生意来往密切数量庞大,少不得要用镖局跟商队。
可以说,展家镖局能发家,全靠秦李两家提拔起来的。
他没下马,身子微伏拄着马鞍,盯了对方片刻后,嗤笑的收回视线。
余光瞥见街角那辆马车行驶过来,他才暗松了口气,从马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姚蝉跟前,年轻的面颊上带着意气风发,见她松了口气的样子,嘴角都快扬起来了。
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呛她,“平时我看你挺伶牙俐齿的啊,咋今天被人堵到这份上了?”
他本来想说的更狠点,但怕姚蝉当这么多人给他没脸,让他下不来台,就稍稍委婉了一些。
姚蝉这时也回过神了。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有啥事能瞒的住小爷我?”吴家派人去文泉镇上求柳大夫来帮忙,他那会正巧陪人在医馆,听到是她有需要了,就多嘴问了这么一下。
猜到她惹事解决不了,这不就带着人来给他撑腰了?
秦宗拍着胸口,“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这有我在那,就不信有人能刁难你!”
他带来的人训练有素,又多是人高马大之辈,最关键是这种地位悬殊,就令人望而生畏了。
姚蝉满脑子都在患者的身上,察觉到他现在状况不太好,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新来的帮手上。
“那这边就得麻烦你了,千万记得别把事闹大……”
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一开始就知道后续有这么麻烦的事,她肯定不会答应接诊。
但都现在了,说什么也没用了啊。
姚蝉离开前,秦宗还叫了一嗓子,“柳大夫在马车上,帮手我给你找来了啊……”
他自认为完成一件圆满的事,面上带有几分如释重负。
但这一幕,何尝不是刺激群情激昂的百姓?
“什么意思啊!”
“说是大夫,谁见过那么年轻的小娘子是大夫的?”
“说是做不到见死不救,为啥不能在县衙里继续救?难道救人还要选择地方吗……”
“什么救人啊,我看分明是同伙!你们忘了吗?当时活水镇县令贴出的榜文上可是写了,那悍匪可是有帮手的,脸上特征明显是一人,但是大家别忘了,还有一个凶匪还没落网呐……”
要是往常大家陷入猜测里,有个人出来主持两句公道,或者是为她解释几句,流言也不会这般严重。
可是,没有人啊。
你是指望焦头烂额,目前还自顾不暇的县太爷出面?
还是指望目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连带姚蝉都恨上的展平阳来解释?
尤其是现在多了一些惹不起的人掺和进来,以坚定的姿态支持姚蝉,对这些百姓施压,种种情绪积累起来,那些还没等到自己亲人的百姓,彻底爆发了。
“……你们不让我们好过,那就来个鱼死网破吧……”
“……什么狗屁大夫,能救那些黑了心肠的,不定收了多少好处……”
“……救活了他怎么办,让他再杀人?”
“去告官,让县太爷做主!”
牛二被煽动的双目赤红,他现在也没存有多少理智了,振臂高呼之后,不知被谁提醒着,县太爷现在压根不管,他又罕见的沉默起来。
再抬起头时,面上一片坚毅。
“县太爷不管,我们自己给自己做主!”
每个人都跟一根弹簧一样,平时可以被压迫,奴役,可以忍气吞声,这是因为那根弹簧还没被拉到不可承受的范围,如果一旦到了那个临界点,触底反弹后,后果难以设想!
每个人都是感情动物。
有人带头这么喊着,倒也激起周围的百姓几分豪迈之情。
人越来越多,大家振臂高呼,朝姚蝉等人刚刚消失的地方追去。
秦宗见状不妙,喊着下人快去制止。
可惜他们的加入,只能让场面更加混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