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蝉替他做了下检查,生命体征稳定,数据也在慢慢变好。
可能是先前的药已经派上用场了,这会的他眼皮子一直耷拉着。
别看姚蝉这会清醒着,但因为身体里的毒素还没清理完,所以身体依旧疲软。
她没精力,加上在这也尴尬,就想着换个人照顾他。
佯装帮他整理了下点滴速度,随即离开。
她背过身子,自然不清楚背后邬易视线像长了钩子似的,紧盯着她。
此时的邬易面带憔悴,但长睫若羽、眉飘入鬓,干涩的唇角外加,倒越发把人衬的有几分破碎的美感,如果姚蝉看见这幅模样,肯定还会心软。
不过,也正是因为没跟她注视,邬易才敢这般放肆自己的目光。
房门轻轻响起,她背影消失。
屋内静悄悄的。
而邬易自己也没能克制眼皮的酸涩,沉沉的睡去。
天色已然大亮。
因为过年的因素,时常奔波在市井中的小商贩们,难得休息,所以就算在闹市旁,现在依旧安静。
但屋内的动静,依旧牵动着外面这些人的心思,所以当大家还趴在桌子上打盹的时候,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时,瞌睡中不翼而飞,一个个抬起脖子,盯着那边。
“姚蝉……”
看见她出来,数人围了上前。
关怀的,担忧的,致歉的,一股脑的涌上前。
姚蝉脑子乱遭遭的,刚要开口,两腿就软着倒地。
被人扶起来后,她难掩虚弱,“帮我把药箱拿过来,月兰,
你跟我进屋一趟……”
严格来说,她身上的余毒还没清了,要不是当初邬易生死一线,她也不大可能从昏睡中清醒。
现在那边处理完了,她也得继续治疗。
喊着未来二婶跟她进屋,在她喋喋不休的絮叨中喝完了药,给自己输进点滴后,示意她帮自己盯着。
昏睡前,她断断续续又道。
“邬易那边也输上了……你一会……找满仓大哥……过去……盯着些吧……”
祝月兰帮她掖好被角,将额角的碎发归拢好,看着往日那张明媚的小脸现在苍白一片,又心疼又生气,“都成这幅模样了,还管他死活呢……”
“不是……这样说的呀……”
抵制不住睡意的侵袭,薄薄的眼皮子合住。
有始才有终吧。
当初见他的时候,就是在救他,现在兜兜转转,缘分将尽,也是以这种方式结束的。
一首一尾,倒也没了遗憾。
大年初五这天,俩人经过两日修整,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因为毒蘑菇比较厉害,还是需得喝上几天药来恢复。
姚蝉在屋子里躺的无趣,不顾人的劝阻执意要在院里呆会。
本来嘛该是一个好年,就这么鸡飞狗跳的闹过去了,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遗憾。
这不就想着抓着年尾巴,也好感受下到这个时代第一个新年的气氛。
这可忙坏了二叔他们。
一会往她这摆一个炭盆,一会塞个暖手炉,再一会就送一碗的甜羮,要不就是最新
出的戏本子,搞得她在这坐着都心有不安。
就在想着该如何让他们个忙个的时,一道仍旧带有沙哑的声音响起。
她循声望去。
原来是邬家哥俩相伴着下楼了。
也不知是刚刚他们过于热闹,还是这俩人动作太过小心拘谨,反正,谁都没发现他们到了跟前。
邬易也是昨晚才堪堪脱离了生命危险。
高热,中毒症状,加上伤口发炎,这种种难题一股脑袭来,险些要了他小命。
不过刚刚清醒,怎么就下地走动了?
不过姚蝉也没不识趣的开口询问。
还是旁人帮他开口了。
邬满仓像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低头跟大家告别。
姚蝉想说话,但被祝月兰拦住,她先打量了俩人几眼,这才不疼不痒道,“两位现在身份不同寻常,不想跟我们这些粗鄙之人过分亲近,也是情有可原,想走的话就走吧,这地方庙小,容不下举人老爷这尊大佛。”
这话说的有点过了。
姚蝉就算对邬易有几分意见,但总还没到迁怒到满仓大哥身上。
邬易也不恼怒,更没解释什么,朝她在的地方颔了下首,被人扶着往外走。
但是巧的是,就算在现在这么尴尬的局面,这么难捱的份上,老天还没打算放过他们。
就在两人刚跨上台阶时。
耳畔传来两道惊喜的童声。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跨出门槛,跟欢喜的鸟儿一般,展翅朝院内的邬易疾驶而去。
姚青河拍了下大腿,叫了声
不好。
这几天家里频出事端,大家怕龙凤胎担心,就瞒着他们邬易的事,这俩孩子比同龄人懂事,就算他们没吭,但隐约也清楚家里出事了,怕大人烦恼,就乖巧的没问什么。
过年都没见到他们姐夫的影子,这俩小的能不想念?
眼下终于见到了,也不顾大人阻拦,一人一个抱住了他的大腿。
邬易对于他们而言,是特别重要的存在。
是父兄,是至亲般的存在。
眼下见到他,这段时间积攒的思念跟不安全都一股脑的释放了。
“姐夫,你好长时间没回家啦!”
“压岁钱,压岁钱!”
“姐夫,你还应允过我,要陪我放纸鸢的……”
“对,你还说要教我描红的……”
小孩子哪儿知道大人的恩怨,只记得平时对他们最好的,最亲近的人回家了,争先恐后的要把他们的思念表达出来。
就是轻飘飘的几句话,对在场的人,不论是邬易还是姚蝉,都是些难以启齿不忍目睹的凌迟。
姚青河看不下去了,上前要把这俩小家伙给扒下来。
邬易这小子都已经狠心不要他们了,俩人干啥还要巴巴的求着他。
跟他亲近,怎么就不想着他们姐姐多么难受?
俩小孩子这时候已经知道有些不对劲了。
姐夫没有回应他们。
更没有像往常那样,把他们抱起来安抚他们。
还有二叔,小孩子最容易看人脸色,此时的二叔气急败坏,强硬的把他们分开后,还冷声质问姐
夫,“你们还不快走?!”
走,往哪儿走?
姚子安挣扎着身子,“姐夫你要去哪儿?年还没过完呢,咱们一家今年还没吃上团圆饭呢……”
背对着他们的邬易,自打到了藕贤阁的时候,就一直强撑着。
可不论他表现得如何冷硬,如何冰冷,到底还是太年轻,做不到毫无感情。
最亲近之人的冷眼,稚儿的哭闹不解挽留,都无异于一把刀,不停的在他血迹斑斑的胸膛上,雕刻着新的伤口。
“咱们走吧。”
扶着他的邬满仓见不得这种离别场面,他更心疼忍着痛楚的弟弟。
所以,就算知道他病还没好,知道他忍着冷眼跟嘲讽,还是想多留在他们一刻,还是强硬的搀扶着他出去。
在这呆的时间越长,这才越是对他的惩罚。
在他们走后,龙凤胎愣住了。
姐夫从始至终,都没回头看他们一眼,没有应允,没有道歉,像是不认识他们一样……
姚月秋眼眶含泪,哇的一下大哭出声。
一项倔强不爱在外人面前显露情感的姚子安,这会也是眼含热泪。
他们,好像又一次的被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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