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1
聂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思考很久,对顾承铎说道:“你怎么突然提结婚,这也太突然了,我都被你吓到了。”
商羽给顾承铎很大的危机感,毕竟商羽是聂存真心爱过的人,那个男人像狐狸一样狡诈,失忆后的聂存又像白纸一样单纯,欺骗聂存实在是太容易了。
“这并不突然,我很早之前就在想这件事。”
聂存说道:“好吧,你总要让我考虑考虑,今天先睡觉吧。”
他闭上眼睛假寐,过了许久,确定顾承铎睡熟了之后才悄悄下床。
他穿着拖鞋走到客厅,独自一个人在客厅里待了一会,他仰头打了了个哈欠,揉揉困倦的眼睛。
脑子昏昏沉沉的,恍惚间又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低头看着自己,他的眉眼桀骜放肆,眼神却温柔的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怎么总出现奇怪的幻觉。
聂存晃了晃脑袋,关掉了客厅里的壁灯借着窗外的月色上楼。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床上叠着整齐的被子卷起来抱在怀里,睁着眼睛看着窗外。
又出现了幻觉了,眼前突然出现一把白色的小雏菊,聂存顺着花束往上看,看到了一张模糊的脸,面前的男人用低沉性感的男性声音说道:“送你。”
从那个别墅区出来后他的眼前总会浮现出奇怪的画面。
这到底是幻觉,还是从前真实发生的事?
聂存心烦意乱,干脆抽出纸笔把那束小雏菊画了出来。
他只是随手一画,却没有想到自己的画工相当好,那束雏菊跃然于纸上,小小的花朵簇拥在一起,又可爱又热闹。
看着纸上的雏菊,聂存这一晚上都没有睡着。
心事重重的不只是他一人,顾承铎比以往更压抑冰冷的脸色简直令人望而生畏。
早餐桌上,顾启峰看着脸色苍白的聂存,再看看脸色冷冰冰的顾承铎,立即饶有兴味的问他俩:“你们俩吵架了?”
“没有,”聂存和顾承铎的声音同时响起,倒显得分外有默契。
顾承铎喝完桌子上牛奶,起身说道:“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他走到聂存面前,像往常一样亲了亲聂存的额头。
“路上小心,哥哥。”
顾承铎揉了揉他的脑袋。
顾承铎走后,顾启峰问聂存:“你们俩不像吵架的样子,怎么气氛这么别扭。”
聂存放下叉子叹了口气:“爸爸,哥哥想跟我结婚。”
顾启峰笑了:“所以你拒绝了他?”
“也不算是拒绝,我说我需要考虑。”
“那就好好考虑,我知道你总是习惯迁就别人,但是人活着就要自私一点才能获得快乐,面对这种事要慎重,不用顾忌任何人的心情,自己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聂存点头。
自己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他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是尽快驱散那种虚无茫然的感觉,想脚踏实地实实在在的活着。
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商羽发来的信息。
“我订了你最爱吃的餐厅。”
聂存揉揉额角,打出租车去见商羽。
这叫什么事?
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商羽穿的跟只花孔雀一样站在别墅门前,他那张妖冶魅惑的脸随便一拍就可以登上大刊封面,让人目眩神迷。
商羽的别墅装潢时尚前卫,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艺术气息。
可是聂存眼前却浮现出商羽站在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穿的宽大的棉t恤拿着拖布擦地的画面。
他用力眨眨眼,商羽又变回了眼前这个身穿华服的影视巨星,正为他打开车门。
聂存有点晕眩,他低头捂着眼睛,恐慌的情绪在心里蔓延。
并不是因为这些突然浮现的画面而感到恐慌,而是埋藏在心底深处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在逐渐复苏,让那种灰暗绝望的情绪一并苏醒。
这是一种站在悬崖边随时会掉下去的感觉,让聂存迫切的想抓住什么东西。
商羽发现了他的不安,温柔体贴的问他:“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
聂存揉揉脑壳,苦笑道:“可能是神经衰弱。”
和商羽吃完饭的时候这种头疼晕眩的感觉也没有散去,而且幻觉还加重了。
明明他和商羽坐在包厢里吃西餐,他看的却是商羽穿着白色背心蹲在垃圾桶前给他扒蒜。
他倒吸冷气揉了把眼睛,再睁眼是商羽正拿着叉子给他切牛排。
这么高频率的切换简直要把聂存弄疯了。
他努力不露出异色晕晕乎乎的吃完饭,坐在商羽的豪车里时眼前的画面又变了。
他正骑着小黄车载着商羽,商羽坐在后座上,怀里抱着一大袋瓜果蔬菜。
和商羽告别,聂存回到家,他捂着阵阵作痛的脑袋,痛苦的倒在了床上。
他感到自己精疲力尽,草草的换了身衣服,又把窗帘全都拉上,昏沉的倒在床上。
他闭着眼睛祈祷自己快速入睡,可是脑袋里的画面却接连不断的乱窜出来。
面色苍白的男孩站在客厅里,琥珀色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喊着他听不清的话。
顾启峰冷冷的看着他们,他身边站着更加年轻的顾承铎,表情同样冰冷。
他的东西被人粗暴的从柜子里扔出来,垂耳兔存钱罐摔在地上,里面的硬币蹦的满地都是,少年流着眼泪,眼神惶然的看着这一切。
“这都是什么啊?”
“是家里人在吵架么?”
聂存快要崩溃了,他从床上跳起来跑进洗手间,打开花洒把自己淋了个全身湿透。
冰冷的水兜头浇下,脑子里总算没有没有出现奇奇怪怪的画面。
他松了口气,关掉花洒时脑子又冒出一个画面——少年摇摇晃晃的走在暴雨里想要回家,然后他摔倒在满是积水的街道上。
聂存只好又冲了一遍冷水澡,这次效果极好,大脑在冷水中罢工,什么画面都没有了。
聂存心神俱疲,草草的擦干身体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头发没擦干就睡觉的后果是发烧感冒。
晚上顾承铎回家,就看到聂存跟条烧红的咸鱼似的躺在床上,体温计一测发现他居然烧到39度,人迷迷糊糊的,睁眼睛都费劲。
顾承铎喂他吃了退烧药,往他头上贴了一个冷敷贴。
聂存难受的要命,这种难受不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还是心理上的。
顾承铎坐在床边给他喂水,眼前的顾承铎突然变年轻了,穿着一身蓝白色的校服,他身后是湛蓝的天空,一只白鸽划过天际。
聂存再次闭上眼,声音沙哑的说道:“我以为你会生气的,你那么想和我结婚,我却拒绝了你。”
顾承铎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你生气。”
聂存浅浅的笑了:“真的么?商羽说他才是我男朋友,我们早就分开了,是你骗了我,我有点相信他的话,这样你也不会生气么?”
顾承铎的脸色变了变,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紧,他平静的说道:“失忆之前,你和商羽只是普通朋友,他骗了你,他拥有世界上最好的演技,无论是在荧幕上还是生活中,他都是个影帝。”
他抓住聂存的手,诚恳的说道:“无论如何,我和爸爸永远不会伤害你。”
“我相信你。”聂存笑了笑。
幻觉还在加重,第二天他照镜子,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眼睛颜色很浅的少年,发丝乌黑皮肤极白,水流从少年的脸上流下来,他的眼神轻快明亮,对聂存伸出手。
聂存伸手触碰他,镜子荡漾出水一般的波纹,少年变成了一个消瘦的青年。
镜中的青年微笑着看着他,眼神带着怜悯。
一捧水扬在镜子上,镜中的幻觉消散,里面是聂存苍白惊惶的神色。
一个月了,这种幻觉还在加重,有时候让聂存分不清现实还是幻觉。
聂存的脑袋又开始疼了,有时候候是钝钝的疼,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着。
有时候是尖锐的疼,像是一根根钢针插在了他的脑壳里。
有时候是带着灼烧感的疼,像是有人在他的脑袋里放了一快烧红的烙铁,
他没告诉别人他出现幻觉,只说自己最近有很严重的睡眠障碍。
只有精疲力尽的床事过后,在顾承铎温柔安抚的亲吻中,聂存才能安心的睡过去。
为了克服幻觉,他故意疏远商羽,有时候也会疏远顾启峰和顾承铎。
他会把自己关在屋子中,不让任何人进来,幻觉加重的时候他会躲进衣柜里,希望狭小的空间可以驱赶到处乱飞的幻觉。
聂存分不清这些到底是幻觉还是曾经的记忆。
在别人眼中,聂存的病症导致他的性格反复无常。
在他躲在衣柜中被古城耳朵发现时,顾承铎强硬的把他带去医院检查。
诊断结果为神经衰弱和轻微焦虑,顾承铎陪着他,他们走到医院的人工湖前,看着湖面上的两只灰色天鹅。
他们两个在春风中默默无言,良久,顾承铎低声说道:“小存,我们结婚吧,新的人生开始后你会拥有新的记忆,不会再为那些失去的东西烦躁忧虑,我们重新开始,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那句朴素的‘好好过日子’打动了聂存,他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在空荡的记忆中茫然四顾。
那里找不到任何东西。
要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么?
结婚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只白鸽划破天际,聂存眨了眨眼,天空中并没有飞鸟的痕迹。
耳畔风声轻响,他听见自己说:“好。”
“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