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7
商羽拍完广告回到顾家, 顾启峰的特助告诉他聂存已经走了。
商羽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了很久。
顾启峰坐在摇椅上晒太阳，见到商羽走过来，假装不经意的问：“那个不爱说话的小伙子呢, 他没和你一起来？”
商羽心中沉闷, 对顾启峰强颜欢笑：“他啊，不爱让别人知道他去哪, 他心里藏着的事，也不让别人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偏偏不让我知道他想什么的。”
他很忧郁的长叹一声：“他就像一阵风一样，我抓不住，只能跟在他身后拼命追。”
顾启峰笑着打趣：“你们年轻人的爱恨情仇可真多，活得真热闹。”
“哪里热闹, 难受的很。”
一片乌云遮住了天空, 不一会，几个细小的雨点落在了商羽的鼻尖和额头上。
顾启峰起身往屋里走，两个佣人搬着昂贵的躺椅跟着走进去, 把摇椅摆在窗前。
顾家老宅的大窗子是四面通透的落地窗, 玻璃是昂贵的高透防尘玻璃，如果不是有几片雨点落在窗上，真让人以为这些玻璃并不存在。
顾启峰重新坐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盒糖, 顺手递给商羽一块：“那个不爱说话的年轻人来这的时候送了我一大盒糖，真奇怪，他怎么知道我爱吃糖。”
商羽手心攥着糖，特助给他搬了一个椅子。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顾启峰指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 说道：“要是小存在这，一定会坐在飘窗上看雨。”
商羽点头，回忆起他和顾存从前的生活。
他们住的出租屋很小，结构也很奇怪，卧室小的可怜不说，客厅里居然还有个飘窗，顾存特别喜欢坐在飘窗上看雨，还特别喜欢在雨天里睡觉，每次下雨他都会变得特别懒，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枕着松松软软的小枕头，缩在蓬松温暖的被子里。
飘窗那么小，自然是睡不下两个人的，顾存不睡在他身边，商羽睡觉很不踏实，夜里会断断续续醒来很多次。
偏偏燕都秋雨多，有那么一阵一个星期都在下雨，顾存就心满意足的睡飘窗，把商羽一个人扔在床上。
商羽睡不着，就在半夜里悄悄跑出来看他。
他以为顾存应该睡了，脚步特意放的很轻，推开卧室门走近飘窗，秋夜萧瑟的雨声中，顾存倚着窗子，脸颊贴着窗户，眼睛看着窗外的雨，嘴里轻轻的哼唱着一首商羽没有听过的歌。
歌声带着秋雨的凉意，和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商羽的眼神在他素净温柔的脸庞上停驻，他听见自己心中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类似于薄薄的瓷片裂开一道细纹的那种声音。
他第一次为顾存感到心碎。
当你开始怜惜一个男人，那你早晚会无可救药的爱上他。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从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了倾盆大雨。
雨点拍打着窗户，商羽魂不守舍的看着雨。
眼角的余光里，他看见顾启峰从躺椅上站起来，向来平静从容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急迫和担忧。
商羽也被惊的站起来，不明所以的看着顾启峰。
顾启峰急匆匆跑到玄关，从收纳柜里拿出一把纯黑色的雨伞。
他的特助急忙拦住他，柔声问道：“先生，您想去哪里？”
顾启峰皱着眉，对特助说出一串地址。
站在他身边的商羽，陡然瞪大了眼睛。
因为顾启峰说出的那串地址，正是他和顾存曾经居住过的旧小区！
特助给商羽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顾启峰又开始糊涂了。
商羽恍恍惚惚的坐上车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早就买下了那个又破又小的出租屋，那一片地早些时候被列入到规划区里，商羽动用了家里的势力，把规划区挪了个位置。
车子劈开雨幕，好在这个时候大雨变成了小雨，一路还算顺利，行驶了三个小时后，他们停在一处破旧偏僻的小区里。
小区还是有一些变化的，地上的红地砖变成了齐整的水泥地，院子中央的大花坛铺上了白色的瓷砖。
这个位置，从车窗里抬头往上看，就能看到那间房子的窗户。
顾启峰仰着头，看了眼腕表。
“快六点了，他是不是要冒雨回来。”
车厢里安静的令人心慌，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商羽揉了下眼睛。
这种眼睛里进了沙子的感觉真令人难受。
他知道那个骑着小黄车披着透明雨衣的人不会在这场雨中出现了。
可是下一秒，突然有一辆黄色的自行车划开了雨幕，那个人穿着惯常的黑西裤和白衬衣，身上的透明雨衣往下滴水，裤腿湿了一大片。
不是顾存。
那只是一个和顾存的容貌极为相似的人，应该是特助特意安排的。
商羽垮下了肩膀。
他在期待什么呢，难道真的以为聂存会回到这个地方？
那个和顾存十分相似的男子走进了单元门，黑色的单元门关上的那一刻，寂静的车里响起顾启峰带着担忧的声音。
“又淋雨。”
过了一阵后，车子开走了。
车厢里弥漫着怅然若失的气息。
三个小时的车程后，他们回到了顾家老宅，保姆端来热汤和点心。
顾启峰的特助安静的离开，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前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叔叔经常去那么？”
“不常去，一个星期去一次，路太远了。”
商羽问道：“都是在下雨天去吗？”
顾启峰说道：“下雨天小存心情不好，我怕他出事，只好去看看。”
说着，顾启峰又站起身，缓步走上楼，商羽静悄悄的跟在他后面。
听说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偶尔会犯糊涂，做出一些不符合逻辑的事情。
顾启峰的特助不再，商羽怕他出什么意外，也顾不得什么尊重**。
他跟着顾启峰走到他的书房，顾启峰的书房有很浓重的书卷气，高高的书架一直顶到天花板上，各种各样的书籍都有。
顾启峰是个涉猎广泛学识渊博的人。
四个大财阀家族里，商家人颜值最高，顾家人智商最高，容家人财运最好，时家人眼光最好。
顾启峰具备上述的一切，是一个没有任何短板的人。
也许上天也不能容忍这么完美的人一直存在吧。
顾启峰打开办公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厚厚的文件，整整齐齐的夹在一起。
商羽下意识以为这是什么重要文件，本想错开目光，但是夹在最上面的一张诊断书让他的眼神定住了。
——燕都大学附属第一院抑郁自评量表。
总粗分63，标准总分78.75，有（重度）抑郁症状。
商羽一阵眩晕，扶着桌面才勉强站稳。
那根本不是什么商业文件，而是一沓厚厚的病例。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
他浑身颤抖，心脏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绞痛。
他想起了顾存的药盒，一个粉色的方形药盒，上下都是透明的小格子，里面装满了颜色各异的药片。
有粉色的圆形药丸，有黄色的方形药片，有灰粉色的胶囊，还有那种常见的白色小药片。
顾存说那些是维生素和营养神经的药物，他画画的时候眼睛干涩，所以又买了些叶黄素装在药盒里。
他温柔爱笑，很少伤心，把一切东西处理的井井有条。
他情绪平稳，性格温和，从来没流过眼泪和歇斯底里。
怎么就是重度抑郁了。
那他每天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对别人微笑呢。
是不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他才肯放肆的掉眼泪。
商羽真的，不知道。
他大口的呼吸，头脑发胀，嗓子堵的厉害，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只能头脑空白的站在那，茫然又无措的问顾启峰：“既然这样，您为什么不把他接回来？为什么要偷偷的看他，不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您一直......”
“怎么能不想呢，”顾启峰翻到一页停住，“医生说他处于走钢丝的状态，下面是万丈悬崖，一场暴雨，一件失意的事，一个不晴朗的天气，都会让他从钢丝上掉下去，看着他开始逐渐好转，我不敢出现在他面前，怕他受到刺激，打乱他的生活。”
“所以，就一直默默的看着他么？”
顾启峰露出一个充满伤感的笑容：“我会买他的画，买了很多，那个傻孩子，把我当成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每次我给他一个预算稿费，他都傻傻的告诉我用不了这么多钱。”
“他20岁那年病情好转，一些药已经停了，我看见了曙光，我以为他可以彻底痊愈，等他痊愈后，我就可以用一种温和渐进的方式慢慢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把我这一生得到的一切都给他。”
商羽眼前发黑。
顾存20岁那年，正是他知道真相，离开商羽的那一年。
他就差一小步就要走完那段悬在悬崖上的钢丝，但是商羽亲手把钢丝割断了。
顾启峰说道：“可是他的病症突然变得更严重了，他对医生说，他的肋骨和后背每天都很疼，嘴里尝不出味道，吃什么都是苦的，他说活着没意思，他把我吓坏了，想立即把他带回去，就让医生旁敲侧击的问他想不想自己的爸爸。”
他苦笑：“他说不想，他说那些事就是一个噩梦，好不容易才摆脱的噩梦，他说他恨死我了，宁愿立即去死，也不愿意看到我。”
他整理了一下衬衫，将袖口处的一丝褶皱抚平，看了一眼手上的银色腕表，“八点了，小存的医生要来了。”
这个完美的如天神一般的男人，在50岁这一年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他抱着厚厚的病例，急匆匆的去找儿子的医生，他的背影，和天下千千万万的父亲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聂存确实快要回家了，但他即使回家，这篇文也没有你们想象中完结的那么快啦！
比心~
感谢在2021-08-20 19:59:44~2021-08-23 01:5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浓睡不消残酒、i攻大大yyds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方方 20瓶；江夫人、i攻大大yyds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精选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