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水花中,一个人向他游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聂存再睁眼时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阳光洒在雪白的床单,窗子半开着,水蓝色的床单随着微风轻轻飘荡。
一室灿烂中,在水中做的那个梦显得不太真切。
阳光暖暖的,驱散了身上的寒意,聂存迷茫的眨着眼,一时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直到一个低沉磁性的男音传入耳边:“可算醒了,还觉得难受么?”
聂存转头,时锋镝正坐在床边蹙着眉看他。
查到聂存被顾承铎送到容衍那里时,时锋镝就觉得不妙。
容衍虽然年纪小,但心性之恶毒,连时锋镝也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
而且容衍是个货真价实的神经病,聂存要是在他那出了什么事,容衍只需要一张精神科鉴定报告,就可以毫发无伤继续做他的富贵小少爷。
得了消息后,时锋镝立即让周峻开车,火急火燎的往容衍那赶去。
这车刚开进院子,就看见二楼有个人掉下窗户,噗通一声摔进楼下的泳池里。
那一刻时锋镝心中重重一跳,几乎是本能的跑下车子往泳池里跳去。
他跳进泳池时,聂存的表情十分痛苦,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态。
他的身体冰冷的吓人,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时锋镝把他呛进去的水按了出来,急忙给他做人工呼吸。
水咳出来了,呼吸也有了,人却倒在他怀里一直不见醒。
时锋镝心里慌的厉害,又把他抱上车去了医院。
验了血后,血钾只有1.67,医生的嘴唇都吓白了赶紧给聂存泵钾,又抖着手开了20只氯|化钾注射液给聂存灌下去。
因为怕来不及救治,注射液的吊针是扎在脖子上的,时锋镝一直在旁边看着。
一番抢救下来,时锋镝背后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打湿,湿漉漉的黏在后背上。
医生说他要是再晚来20分钟,聂存这种情况连泵钾都来不及,根本救不回来。
时锋镝自然知道血钾低到1.67有危险,曾经顾存头晕去医院检查,结果血钾只有1.70,连医生都惊讶他为什么只是头晕,而没有其他症状。
大多数人血钾在3.0以下就会精神萎靡,头晕目眩,手脚发软,1.70早就倒地不起失去意识了。
后来时锋镝一想,觉得可能是顾存常年低钾,身体早就习惯了。
聂存也是常年低钾,身体承受能力较高,要是一般人血钾低成这样,怕是来不及抢救就没了。
看见聂存睁开眼,一副迷迷蒙蒙的样子,时锋镝又问道:“还有哪里难受么。”
聂存的脸皱成一团,吧唧了一下嘴,哭着脸说道:“嘴里又咸又苦吗,全是化学氯|化钾的味。”
时锋镝下意识摸了一下衣兜,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从顾存死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往兜里放糖了。
偏偏这时候聂存又特别期待的看着他,小声说道:“时先生,我想吃糖。”
一个十九岁的小朋友,躺在病床上眼巴巴的看着你,向你讨糖吃。
是个人就很难拒绝。
时锋镝本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然而这时候看着小朋友粉扑扑的小粉毛下苍白的脸,再看着小朋友那露珠般清透的眼珠,他立即站起来,鬼迷心窍一般,下意识说道:“你等一会,我去给你买糖。”
他一转身,衣角却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回过头,原来是聂存正拽着他的一片衣角,眼圈发红的看着他。
时锋镝知道,这小家伙是心里委屈了。
鬼门关上走一遭,谁能不后怕,这几天还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时锋镝坐回来,笑道:“不想吃糖了?”
聂存扯扯他的衣角,指着自己的脖子上扎着吊针的地方,软绵绵的说:“脖子疼。”
氯|化钾静点的会出现血管疼痛,因为钾离子具有刺激性质,能刺激血管的末梢神经,诱发疼痛反射。
疼起来就像细针在血管里来回扎,特别难忍。
而|□□滴注的速度不能快,太快会造成局部高血钾症,诱发心律失常,或者出现心血管意外。
时锋镝看着那两袋注射液,不禁也有点心疼聂存,耐心的哄他:“忍着点,打完针带你去吃东西。”
聂存看了一眼头上的两袋注射液,长长的叹了一声:“这要打完,整个人都肿起来了,怕是吃不下东西。”
“平时你吃东西也少,猫吃的都比多。”
聂存不服气的反驳:“我吃的还是比猫多那么一点的。”
时锋镝揉了一把软乎乎的小粉毛:“以后要多吃,把你送到医院的时候你血钾都低到1.65了,我差点吓死。”
聂存眨巴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时锋镝。
他的眼珠清透明亮,像一片静谧的湖泊。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时锋镝问道。
“时先生,我想问您一件事。”
时锋镝点头:“你问。”
“您认识顾珏么?”
时锋镝一愣:“你问他干什么?”
聂存反复斟酌,才慢慢开口,犹豫着说道:“我觉得,他人不好。”
被聂存这种小天使性格的人说不好,那这个人一定做了非常过分的事。
时锋镝思索了一会,问道:“你是怎么掉进泳池里的?”
“顾珏给了我两件他不要的白衬衫,让我随便处理,我把衬衫装到塑料袋里放在床底下,第二一早我离开房间,那两件衬衫被泼上了油漆,容衍特别生气,让人把我扔下去。”
这事越说越委屈,聂存特别郁闷的躺在枕头上,忍着脖子上针扎似的疼痛。
时锋镝说道:“认识,但不太熟。”
聂存看着他,满脸都是“我不信”。
时锋镝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白纸一样纯洁的小家伙解释这种关系。
他当然认识顾珏。
但这种认识,比较特殊,要问顾珏脱了衣服什么样,姿势摆的好不好,承受力强不强,能不能让人尽兴,这些东西时锋镝到还能说出一二。
但是离开床上那么大点地方,时锋镝就不了解了。
当然,他也没必要去了解,也压根没兴趣去了解。
所以聂存这一问,他就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些成年人才知道的东西,还是不要污染这个干干净净的小青年。
虽然他从不遮掩自己的放荡,但在聂存面前,时锋镝本能的想要树立一个好形象。
他正色道:“成年人的利益交换,你这种小羔羊还是不要问了。”
聂存来了兴趣:“什么样的利益交换?是你和我这种么?”
时锋镝伸出手,狠狠揉了一把小粉毛,佯装轻佻的说:“那是另外的价钱。”
没想到聂存更感兴趣了:“另外的价钱?我早就听说啦!娱乐圈没有背景的人想要大红,身后都是有金主的。”
时锋镝敲了一下聂存脑门,非常严肃的说道:“你不要学,这样不好。”
聂存眨眨眼,又用那种特别富含深意的眼神看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时锋镝在聂存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揉着太阳穴说道:“行行行,我承认,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那时先生您现在还捧他么?”
时锋镝想了想,“这事我倒没怎么管,一般都是让周峻安排,我没有那么多精力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看来顾珏在时老板心中的地位并不重要。
聂存松了口气,放心的和时锋镝抱怨起来:“时先生,我一点都不喜欢他,虽然他总是在笑,但气场特别阴冷,让人怕怕的。”
他说完后就转换了话题,问道:“时先生,我想吃上次您给我的猫爪奶糖。”
时锋镝又是一愣,恍惚了一瞬后应道:“行,回去给你吃。”
于是聂存心满意足,枕在枕头上的脑袋轻轻一歪,一秒入睡。
他早就就困了,然而神经紧绷,闭上眼就是被海水淹没的窒息感,完全睡不着。
现在跟时锋镝说了一会话,精神放松下来,眼皮一沉就睡过去了。
时锋镝看着一秒入睡的聂存,感觉有点好笑。
他走出病房叫来护士,去医院附近的超市里买糖。
聂存想吃的那种猫爪奶糖,是他在国外找人专门订制的。
当年顾存吃完药嘴里泛苦,吃不下饭,时锋镝也着急,买了一堆昂贵的糖堆在家里。
然而顾存的舌头太刁钻,那时候还有点厌食,他买来的糖顾存闻一闻就就走了,一口不吃。
时锋镝没办法,只好找了个大师专门订制,配方改了好多次,才终于找到顾存最喜欢的口味。
此后这个糖果的配方被他买断,世界上只有顾存一个人能吃到。
顾存死去的时候家里还剩下半罐糖,时锋镝不愿意看,也不敢吃,就把那半罐糖一直放在床头柜里。
那次看聂存喝钾水,皱着脸的模样简直和顾存一模一样,就鬼使神差的拿了一块糖给了他。
没想到聂存一直记到现在。
要是别人想从他这要顾存的东西,时锋镝一定让这个不知死活的人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但如果是聂存想要。
这拒绝的话硬是说不出口。
*
聂存七点半被送进医院,晚上六点半又被送出医院。
半路时锋镝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边闹哄哄,曲项歌声嘶力竭的喊:“时哥,过来一起嗨呀!等你半天了都!”
时锋镝这才想起曲项歌今天生日,前几天说好了要一起聚一聚。
时锋镝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聂存看出他的顾虑,立即说道:“我现在活蹦乱跳,一点事也没有,您不用担心我。”
时锋镝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想了一会问聂存:“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么,不用理会别人,坐在我身边玩手机就行。”
聂存点头,他心里很信赖时锋镝,就像小孩子爱粘着有好感的大人一样,他很愿意呆在时锋镝身边。
曲项歌过生日玩的还不算太乱,要不然时锋镝也不能带着聂存过来。
曲项歌在自己别墅里举办的生日party,时锋镝和聂存去的时候大家正聚在院子里的篝火旁开香槟。
有个公子哥撸着袖子站在篝火旁怒骂:“哪个憨批想出来的馊主意,大热天点篝火想热死人么!”
穿着银灰色丝质衬衫细眉细眼的男人站在一旁,往他身上扔了一把孜然。
看见时锋镝进来,曲项歌眼睛一亮,立即冲上前捶了一拳。
“行啊你,怪不得这么晚才来,原来醉倒在温柔乡了啊!”
时锋镝推了他一把,“什么温柔乡,我们刚从医院里出来。”
曲项歌斜他一眼:“我说你下手不能轻点么,非得见血是吧,跟着你的人哪个不脱层皮,这粉色小年轻这么嫩,你也下得去狠手,够禽兽的啊你!”
时锋镝微笑:“不是你想的那样。”
聂存也微笑:“我缺钾,去医院抢救了而已。”
曲项歌倒吸冷气:“我的妈,都去抢救了!”
时锋镝仰头望天。
聂存低头看地。
曲项歌扯着时锋镝,引他来到一张华丽的长桌上。
这种生日宴会大家都随意玩,也没什么讲究,时锋镝随意找个地方坐下,聂存坐在他身边。
这一落座,聂存一抬头,才发现顾珏竟然坐在他们对面。
他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装,举起红酒向聂存微笑示意。
聂存无视他,没想到顾珏竟然举着红酒杯走过来坐在时锋镝身旁。
他柔情绰绰的看着时锋镝,用只有三个人餐能听到的音量,声音软的能滴出水来:“主子,奴家最近很想您。”
聂存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瞪圆了眼睛看着时锋镝,像一只受到过分惊吓的猫。
主...主子?
奴...奴家?
聂存石化。
你们是在玩古代cosplay么?
我怎么这么迷惑?
在别人眼里,这一幕就是新欢旧爱一起争主子的宠。
不少人津津有味的看起了热闹。
时锋镝风度翩翩,伸手揉了一把聂存的脑袋,随后搂住了聂存的腰,在他腰上敲了两下。
聂存会意,立即往时锋镝肩上一倒,,没骨头似的倚着时锋镝,嗲嗲的撒起娇来:“小男友什么的,有人家一个就好了嘛。”
聂存又拽拽他的袖子,指着顾珏,嗲声嗲气的问:“我要你说,你现在最爱哪一个嘛,是不是最爱本宝宝?”
他活灵活现的扮演起一个趾高气扬恃宠而骄的小男友形象。
时锋镝忍笑忍的很辛苦,他抬手,掐着聂存的脸轻轻扯了扯。
“当然更喜欢聂宝宝。”
聂宝宝心满意足,粉毛蹭了蹭时老板的脸。
周围人哄笑起来,顾珏脸色难看,嘴角的微笑差点变形,眼神阴冷的看着聂存。
不过是一时得意罢了。
人前显贵,人后受罪。
都是匍匐在时锋镝脚边的奴隶,谁又比谁高贵。
还能得意多久呢?
顾珏回到座位,冷眼看着。
庭院里篝火熊熊,来客群魔乱舞,五光十色的光线来回变换。
侍者走上前询问时锋镝需要什么样的饮品,时锋镝要了香槟。
侍者看向聂存,还没来得及询问,时锋镝说道:“给他来一杯牛奶,要热的。”
侍者呆住,为难道:“先生,这里没有牛奶。”
长桌旁的一干人等也惊了。
曲项歌朝侍者挥手:“厨房里有一罐婴儿奶粉,你冲一杯过来。”
一位红头发男青年怪叫一声:“你这怎么还有婴儿奶粉,啥时候背着我们搞了个娃出来?”
“我姐过来住过”,曲项歌言简意赅。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一杯冒着热气的婴幼儿牛奶被侍者端过来放在聂存面前。
聂存尴尬的脚趾抓地,偏偏曲项歌还凑上前,特别欠的打趣他:“来来来,粉毛小宝宝,我们一起喝奶奶!”
生日party大家基本玩通宵,时锋镝怕聂存受不住,提前带人回家。
两人又回到白枫区的四层别墅,聂存回到自己的房间,抱着被子很忧郁的想着韩瑟。
不知道韩瑟现在过得好不好,顾承铎这个人太危险了,想到这个人狠辣的手段,聂存的尾指骨不禁传来阵阵疼痛。
现在时老板找到了他,顾承铎也不能把他怎样。
但聂存还是非常担心韩瑟,对于一个无辜的人顾承铎都能下得去这样的狠手,如果韩瑟落到他手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聂存查过顾承铎的资料,这个人是个计算机天才,14岁的时候就能黑进国外官方网站,把一张小丑照片在那个网站的页面上挂了两天,侮辱性极强。
而他的手下更有大量杰出的人才,这种情况下,在这个处处需要网络的地方,韩瑟的生存空空间并不大。
真实信息肯定不能用,一些刷脸的软件也不能下载,需要刷脸的地铁和高铁也不能乘坐。
聂存不知道自己能为韩瑟做些什么,他什么也帮不到韩瑟,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韩瑟知道他很安全。
至于那场绑架案,聂存依然坚定的相信韩瑟,他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
思绪纷纭间,微信提示音响起。
商羽:小画家,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而且你不能拒绝。
视频那件事,聂存算是欠了商羽一个人情,商羽要他帮忙,只有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都不会拒绝。
聂存:什么事,你说说看?
商羽:你今天没看微博热搜吧?
聂存:没看。
商羽:我爹的丑闻被狗仔爆出来了,需要一个更火爆的热搜压下去。
聂存:那我怎么帮你?
商羽:很简单,和我参加恋爱综艺。
聂存:......
商羽:当初算计我,现在你要付出代价了
[给生活一个扭曲的微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