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然一双虎目变得深邃起来,眼光从文姨娘身上转向赵语桐,略有些迟疑地问道:“语桐,这、”他话没有说完,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此时他也不好说什么。
赵语桐一点也不畏惧,她坦坦荡荡地迎视着他的目光,大声道:“父亲,我说文姨娘是主谋,并非胡说八道。相信你也应该看出什么来了。”
赵凌然沉下脸,不过还是尽量压抑了情绪,看了文姨娘一眼:“她毕竟是你二叔的家眷,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赵语桐轻笑一声,“是,女儿早就派人去寻二叔了,相信他很快就回来了!”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匆匆而来的不是二老爷赵凌睿还是谁?
赵凌睿扫视了一下四周,狐疑地看向赵凌然问道:“大哥,你找我有事?”
“你去哪儿了?怎么成天不着家?”赵凌然端起兄长的架子,严肃地看着自己这个胞弟。
赵凌睿有些汗颜,方才,他正在茶肆与人吃酒耍乐,就有家丁找来,说赵凌然找他,让他立刻回去。他赶紧就赶回来了,却不知出了什么事,只看到很多人从正厅这边往外走,于是便寻来了。
于是他也少了些底气,低声道:“几个谈得来的朋友相邀,我不好拒绝,府里又没有什么事,于是就前去了。”
赵凌然沉着脸默然不语,纵使赵凌睿再粗心,也知道他生气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生气。小时候他调皮捣蛋,大哥就是这副表情,赵凌睿心里不免有些心虚。
“大哥,出什么事情了吗?”
“你整天不着家,不出事情才怪!”赵凌然凌厉地瞪了他一眼,看向文姨娘,“你问问她,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赵凌睿不解地看向文姨娘,被大哥这样指着鼻子骂,他也有些生气,脸色便有些不对。
“你做了什么惹大哥生气?”
“夫君,妾身、妾身什么都没有做……是他们……呜呜……”文姨娘见来了救星,立马就委屈地哭起来,仿佛谁给了她天大的气受似的。
赵凌睿一时有些心软,这个妾室是他最为宠爱的,平日里他可是一句重话都很少说,刚才被他吼得哭起来,声音便软了许多。
“大哥说的还有错吗?你若是做了,老实承认了就是,难道大哥还能冤枉你?”
要说赵凌然对他,那可是没的说的,赵凌睿当然不会为了一个文姨娘跟他怄气,文姨娘一见连他都不护着自己了,拿帕子掩了面,呜呜地哭着。
赵语桐有些看不下去了,赵凌然将兄弟情面,又碍于是二房的家眷不好说,她一个外嫁女,得罪了就得罪了,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她走到赵凌睿跟前,礼貌地打了招呼,又道:“二叔,今日府里发生了意外,大嫂昨日被诊出有喜,今日就被人陷害流产了,我们正在查事实的真相,发现文姨娘有极大的嫌疑。所以请你亲自过来。”本来先前是以为傅氏做的,结果,都一样,都是他们二房的人,赵凌睿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说什么?文氏陷害侄媳妇?”赵凌睿鹦鹉学舌地重复了一遍,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是,请二叔在这里做个见证!”赵语桐指了指上位赵凌然旁边的位置,请赵凌睿坐下。赵凌睿只好硬着头皮看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语桐瞥了文姨娘一眼,“文姨娘,我问你。刚才朱花匠受刑的时候,你在紧张什么?”文姨娘不妨,惊诧地望着她,刚才她太震惊了,只顾着怎样掩饰自己的情绪,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她越是掩饰,暴露的也就越多。
“我、我……”她眼睛微闪,不敢与赵语桐对视,支吾了半天说不清楚。
赵语桐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扳起她的脸逼迫她与自己对视,继续问:“说不上来了吧?好,我再问你,方才蒋姨娘撞了你,换做以前,你早就得理不饶人重罚她了,可是,刚才你完全不知道,蒋姨娘主动向你认错你还没反应过来,说,你的心思飞到哪里去了?你从来不会能轻易放过冒犯过你的人。”
文姨娘心里发慌,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人看穿了,此刻她的感觉就好像是脱光了衣裳被人看,一点瑕疵都清清楚楚,她受不住了,再也顾不上什么,扳开赵语桐的手就往外跑。
“来人,给我抓住她!”院子里还有等着行刑的家丁,一听声音连忙上前来,很快就抓住了文姨娘。
“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赵语桐冷冷地盯着她,有意无意地扫了眼不远处还躺在凳子上的朱花匠,嘲讽道,“还是让我猜猜,你和朱大叔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文姨娘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此刻她连害怕都忘了,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望着赵语桐。
朱花匠已经闭上了眼睛,他没脸再见对他有情有义的赵凌然,心里后悔不迭。
赵语桐示意家丁将朱花匠扶起,和文姨娘一起押进正厅跪下。赵凌睿清楚看见他们二人相视一眼,又慌忙转开了视线,此刻他终于感觉自己似乎被人戴了绿帽子,怒气冲冲地就要上前踢两人。
“住手!”赵凌然喝道,又转向地上的二人,“你们两个,到底谁来说?”
朱花匠看了文姨娘一眼,闭了闭眼睛,终于出声道:“将军,二老爷,是小人对不起你们,你们不要怪她!”
赵凌睿坐不住了,这是什么话,他真的是文氏勾搭的姘夫?而他竟然还有脸在这里求他们原谅?
赵凌然拉住了他,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几人便静静地听朱花匠说起来。
“如云是我的表妹,多年前爹娘曾为我们指腹为婚。”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如云是文姨娘的闺名,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那这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真的很微妙了。
文氏已是泪流满面,呜咽着瘫软在地上,她知道,事情只要一说出来,他们两人就将万劫不复了。
朱花匠继续说着,所有人都听他回忆着那段藏在内心深处难以言说的往事。
时光倒回三十年前,当时,文家生了一个女儿,取名为如云,生得很是水灵,刚满月就长得粉粉嫩嫩的,煞是惹人喜爱。文家出嫁的女儿嫁给了附近一户姓朱的人家,如云满月那天,朱氏夫妇带着儿子前来贺喜,见到漂亮喜人的文如云就爱不释手。
“夫君,你看,如云对我笑了呢!”文氏抱着小女婴,兴奋地对丈夫道。
“是啊,看来她和你有缘啊,既然你喜欢,要不,我们向小舅子讨了来做儿媳妇如何?”
本来以为是一句笑谈,结果跟文家一说,两家人一拍集合,当即就互换了生庚八字,定下了等女儿及笄,就嫁到朱家。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由于辽军强悍,对大周造成了巨大的威胁。文如云十五岁那年,刚及笄,就碰上了辽军横行,正好来到了文家所在的村庄。为了躲避灾祸,文父决定连夜逃离,来不及通知一声朱家,就离开了家乡,之后几年杳无行踪。
当朱家听说变故之后,赶到文家,早已连一个人都没有了,之后的几年,遍寻无果,由于生在农家,朱家经济也很拮据,几年之后就放弃了寻亲,老老实实地在家种起地来。
朱花匠停顿了下,抬手揩去了眼眶里的泪水。
赵凌然沉思了片刻,道:“难怪当年我看你已早到了成亲年纪,却还孤身一人,就是因为这样吗?”
朱花匠点点头,继续道:“正是,我和如云曾经约定过,白手不相离!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
文如云嘤嘤哭着,“表哥,你不要说了。我们做错了事,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我们都逃不了一死,也算是应了那句话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凄凉,赵语桐不禁觉得有些鼻酸,于是道:“后来呢?”
朱花匠的眼光又飘向了遥远的回忆。
两家失散之后,朱花匠的父母相继过世,他一个人苦苦守着家,就是希望文如云有朝一日,说不定会找回来。可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一次次失望。
直到一天,他发现了昏倒在门外的赵凌然,他的生命轨迹悄悄发生了变化,也彻底改变了他平凡的生活。
辽军到处搜捕赵凌然,可是都一无所获。来到村子里,查问到曾经来过一个当兵的,身形很像赵凌然,可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于是村子便遭到了毁灭。
看着塌掉的房子,朱花匠黯然神伤,心道:这都是命啊,如今家都没了,他就准备离开家乡,希望还能寻到文如云一家。
途中再次遇上赵凌然,既是他的幸运,亦是他的不幸。因为,赵凌然将他带回将军府后,一次在花园里,他竟然再次见到了自己魂牵梦萦的如云,没想到命运弄人,她已经梳起头发做妇人装,成了二老爷赵凌睿的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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