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绵绵,连续几天下个不停,早上郭东洗漱的时候,还下了一阵,这会儿雨又停了。
下雨路上湿滑,郭东今早也没去爬山,石庙门前的碎石也被清理一空,砖也没得搬,郭东学沈燕青,把长刀挂在腰间,迈步去了铁厂。
铁厂里有个煤场,就是一个用木头搭的棚子,煤还没到,正好可以在那里练习刀法,顺便在查看一番‘回转窑’的进展。
回转窑是大规模生产设备,前期投入巨大,郭东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家底,银子远远不够。
所以只能是‘回转窑’,郭东只是在铁葫芦的基础上做了些改进,把铁葫芦屁股上的那个气门扩大,将来还要接上一根铁管,就成了可以制备白磷的‘回转窑’。
把磷矿石、焦炭和石英砂放进铁葫芦,架上煤火煅烧,必须开外挂、上鼓风机,否则达不到1500c的反应温度,加过量焦炭,焦炭先行燃烧,可以耗尽腔体里的氧气,产生的二氧化碳亦可把腔体和管道里的氧气随气流带走,这在工业上叫做清洗工艺,从而实现‘隔绝’空气。
腔体内,发生化学反应,生成白磷蒸汽,由铁管通到冷水里,得到的白色固体便是白磷,有了白磷,红磷便不再是问题,问题是,这种方法的产量极小,只能用来做实验。
关于寻宝,郭东画了个大饼,沈燕青也给了他面子,投了一千两银子,面子别人可以给,脸却要自己去挣,大小姐是很现实的一个人,得把东西拿出来让她看,眼见为实。
白磷和红磷自有独特的物理、化学性质,随便拿出一个来,都能把沈燕青吓一跳,这正是郭东想要的效果,只有让大小姐信服,她才肯多投银子。
郭东把学过的刀法招式都耍了几遍,又在铁厂转了一圈儿,交待一番,想着今日下雨,美女教练可能不来了,正准备回书房,沈燕青倒是来了。
尤素卿昨日刚来过,她俩生得又有几分相似,郭东忍不住要在心里比较,这其实挺不应该的,郭东也知道。
沈燕青的眼角也是略略往上斜吊,但沈燕青的眉心稍重,鼻梁也更挺直,玉肤冰肌,显得脸更有立体感,她平日总是素颜示人,神情又显冷峻,看起来更冷艳,而不是尤素卿那种狐媚。
今日沈燕青的脸色有些苍白,倒让郭东吃了一惊,路上可能淋了雨,头发是湿的,有几根还粘在脸颊上,眉宇之间显得焦虑,人也有些憔悴。
郭东心中暗叹,看起来,大小姐还是没有从这次出征失利的阴影里走出来。
沈燕青一向意志坚定,行事雷厉风行,像个拼命三郎,这会儿却给人十分凄美的感觉,让人心生怜惜。
郭东关切地唤了一声,“大小姐。”
“来吧。”沈燕青抽出长刀,见郭东定定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爹。”
“咱爹怎么啦?”郭东顺杆儿爬,表现得还挺自然。
沈燕青撇了郭东一眼,又道:“我爹说沈家堡的人心散了。”
郭东一听,想起一句台词,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你不是要找什么主使人么,雷武娘昨日托罗汉叔、找到我爹都说了,是季思贤先挑唆吴金,吴金找了雷武,把你打了。还有,吴仙儿到处在传、你是个不祥之物,害死了她爹、还有雷叔,这些我爹都知道了,他会去处理的,你满意了?”
沈燕青甩了个刀花,又道:“你只管赢棋赢得痛快,一下赢了1700两,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日后你要收敛些,我爹还说,你要使银子,大可开口跟沈家借。”
这还是他头回听沈燕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内容挺多,用的还是责备的口气,郭东的思路有些跟不上了。
果然是季家,季思贤两口子脑洞开得挺大,跟季家这梁子算彻底结下了,简直莫名其妙。
沈继之说要去处理,如何处理?
吴运升死了,雷矬子死了,现在又轮到季顺,都是沈继之的老兄弟,现在只剩下个拜把子的三弟罗汉,难怪他说人心散了。
事实上,以郭东的观察,沈家堡的危机可能早就存在,这些年沈继之挣下不少银子,沈家堡的生活很安逸,老一辈人都是跟着沈继之在江湖上拼杀的武夫,大字不识几个,子女教育也成问题,可他们正在慢慢老去。年轻一辈儿又不怎么读书,早早就躺平了,整日游手好闲,几乎看不到什么前程,长此以往,不出事才怪。
沈家堡毕竟是个弹丸之地,想要远大前程,还是要到外面去,眼界才能放得开,把这些都怪到郭东头上,郭东觉得自己好冤,比窦娥还冤。
沈继之说,如果需要使银子,可以开口跟沈家借,他是看明白了,打算放手让郭东去折腾?
剧情翻转得太快,就像这天气,早上斜风细雨还下了一阵,待到美女教练把刀术课上完,已是云开雾散,太阳也要出来了。
不过,郭东手头的银子眼下尚可应付,并不急于向沈家借银子,还是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沈燕青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地粗暴,这是她内心焦躁不安的外在反映,上完了课,这次沈燕青也没急着走,倒是关心起上次郭东谈到的那个火箭筒来,问了进展情况,神情有些急切。
上次她和郭东关于火器有些争论,也许她回去又想过,而且想通了?
火箭筒,郭东已经有所规划,需要先把先把白磷和红磷造出来,然后做引信,没有引信,火箭筒便无从谈起。
眼下看,他的处境似乎有了改善,正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时刻。
关于那次败仗,郭东问过尤素卿,他担心的是这场失利会不会影响到沈家堡赚银子,尤素卿却显得云淡风轻。
沈家的对头是海上飞,海上飞这次拉拢的海州中卫所的一个姓裘的千户,那千户和郑家有些勾连,总之这三家是一伙的。
而沈家结交的是官府,海州知州衙门里有沈家安排的人,这次失利只是一场单纯的军事失利,暂时不会影响沈家堡赚银子。
沈家堡易守难攻的偏僻之地,敌人来犯,只能从海上来,沈家海上的力量有比较优势,远远未到束手无策的地步,沈燕青性子太急躁,其实大可不必因为一场败仗,如此焦躁不安。
这么想着,郭动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说道:“关于火器,我有不少想法,火箭筒只是其中之一,都正在一步一步地规划,一旦实现,一切都将改变,我需要的是时间,青儿,你要相信我。”
沈燕青看着郭东的眼睛,瞧着他的神色,点头道:“我信你。”
清早的阳光照在新近铺就的碎石路上,沈燕青牵着马,时不时看上郭东一眼,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和郭东走到石庙,翻身上马,骄喝一声,打马离去。
郭东走进书房,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对话,沈燕青神情颇为急切,也让他有了时不我待的紧迫感,他需要把思路整理一下,又开始在书案上写啊画的。
手枪是纯手工打造,战场用不上,是郭东自己防身用的。
火箭筒的话,就算能用磷做出引信,产量暂时上不去,而且从历史上看,大多数情况下,士兵手里拿的还是步枪、冲锋枪,说到底,现如今还得是火铳。
郭东过去的思路有些偏颇,一想到手里拿着柄随时可能炸膛的火铳,他就一阵菊紧。
火铳也不是一无是处,其实炸膛问题一直都在,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也没有彻底解决,关键在于如何控制,把炸膛的概率降到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这是个系统工程。
导致炸膛的原因很多,郭东首先要解决制造环节的问题。
材料问题,郭东的秘密武器就是他炼出来的是钢,可用石墨粉调节钢的含碳量,造出不同刚度和硬度的钢来做实验,最终挑选出最合适的材料。
加工问题,主要是枪管,因为炸膛炸的就是枪管,解决了枪管问题,就解决了炸膛问题。
第一种,最简单粗暴的,就是用一块长方形的铁皮,这个铁皮是事先计算好的,宽度围起来正好是一根枪管大小,长度正好比要求的枪管长度长那么一点儿,厚度正好是枪管厚度,预留一些加工空间和损耗,然后就是一通敲,接口用铁水焊接,再一通敲,敲出一个基本附和长度标准的、有洞的管子,便是枪管了;
第二种,便是大明军中常用的,就是敲短管修内膛,然后用短管拼接成长管,再修内堂,这有点像郭东制造手枪的那种工艺;
第三种,就是多层嵌套,用薄一点儿的铁皮,在内胆上先敲一层,外面再敲一层,外层的铁片敲的时候,还处在烧红的状态,冷却下来,还有自紧的效果。
郭东决定选择第三种,不过他的做法略有不同,他打算斜着卷,就像杂货店里卖的拖把杆儿,木制的拖把杆儿上面有毛刺、结疤,卖相不好,商家会在上面缠上一层塑料带,一圈儿一圈儿这么斜着卷上去,看上去还挺好看,用户就欢喜买了。
枪管也一样,斜着往上卷一层,再斜着往下卷一层,经过工匠们的精工敲打,可以把枪管敲得很漂亮,士兵看着欢喜,自然也就愿意拿了。
当然,郭东还有秘密武器和钳工队伍的加成,做出来的枪管至少不会比同时期其他人的枪管更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