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逐渐沙哑的惨叫声中,查尔斯矮小的身影被高举过树桩。
“查尔斯!”
重甲虫紧紧钳住了查尔斯的咽喉,猎人的护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弯曲变形,亦如绞肉机一般的怪力正在破坏着颈部的钢铁,等到这股力量彻底释放,查尔斯的脑袋就会和脖子分家。
能够输进氧气的空间越来越小,查尔斯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缺氧导致的头脑混乱,使查尔斯根本无法思考。他的气力正在逐渐消失,紧握狩猎笛的拳头也在恍惚间松开,他已经到达极限。
失去了查尔斯的辅助能力,河田与强尼谁都没有办法一击破开重甲虫的鳌爪,他们围着怪物打转,可怪物浑身都被厚重的甲胄包裹着,根本无懈可击,而猎人浪费的每一分钟,都在为重甲虫的处刑增加乐趣,它似乎享受着猎物死亡的过程,这让强尼相当恼火。
但是河田明白,它是在以一种相当残忍且病态的方法处理自己的“食物”,它想让猎物的血液尽可能的填充进大脑,如此在分解尸体的同时会省去许多的麻烦,还能保证大脑的[新鲜],这家伙以吸食猎物的脑髓为毕生所好。
[真是个令人作呕的混蛋……]
河田与强尼都尽量保持低姿态,并试图稳定呼吸以掩藏自己的杀气,如果过于紧张或妄自下手,重甲虫很有可能会在第一时间取下查尔斯的首级。
[那是!]
怪物的鳌肢与后摆之间出现了很大的空隙,它的身体在前倾,如果能利用这个空隙割裂它的尾巴,哪怕只是一点伤口也好,都能在一瞬间转移怪物的注意力,再配合强尼抢下查尔斯……
但如果受到刺激的重甲虫下意识解决掉查尔斯的话,他们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只砍出一道伤口就好!]
然而就在这时,重甲虫的鳌爪突然绷紧,一双大钳已然准备将猎人斩首,河田与强尼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成败都只有一次机会!
查尔斯爆发出气管梗塞般痛苦的哽咽声,最后一股氧气钻进查尔斯的心肺,让他朦胧的视线稍微清楚了一些。
河田拔刀的手臂,强尼下滑的脚步,好清楚,他们的动作……好慢。
失去意识的时候,查尔斯的记忆回到了十年前,而等他睁开眼睛,自己的身体已经陷入了[绝境]。
他本能的反抗,完全不奏效,而看到为了解救自己飞奔而来的河田与强尼时,查尔斯的脑海再一次被回忆所占据,他看到拔出刀鞘的半截刀锋,他看到变形扭转的斩斧与剑身,累积数年的猎人经验,让他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自己命数已尽。
刀刃会被弹开,斩斧会被碾压,自己就是怪物手上的把柄,只要自己还落在它手里,他们就不敢使出全力。
[到头来,我果然还是个累赘啊……]
[早知道这样,一开始老老实实画地图就好了,非要跑来当什么猎人……]
查尔斯将手伸向了自己弯曲起来的靴子。
[死到临头,反倒没那么害怕了……下辈子,我一定要找个靠海的地方,娶妻生子,平淡一生。]
[这辈子……]
浑浊的水珠顺着查尔斯的眼角划下,在他上扬的嘴角边,泛出一道银光。
[就算了吧!]
“嘁!!!”
查尔斯突然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猛的扎进了重甲虫的其中一只复眼。
“不!!查尔斯!!”
一股热浪从重甲虫身边荡开,瞬间震飞了迎面而来的猎人,温热的红色液体从空荡荡的肩头与冰凉的金属之间喷涌而出,将重甲虫的鳌爪都染成了腥红色,而查尔斯最后看到的风景,竟是不断旋转的天空,他逐渐黯淡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河田的脚边,迎来一片漆黑。
“查尔斯……”
重甲虫掰开面前的柳木,压倒身下的灌木与层层枯草,向着森了深处离去。
猎人没有追上去。
河田捧起查尔斯滴血的头颅,木楞、惊恐、不知所措。他看着那双因为溃散而显得空洞的瞳孔,仿佛身在其中,一股透彻心扉的寒冷顿时包裹住全身,忍不住的哆嗦。
直到强尼抱着查尔斯的身体扑到在河田面前,他才缓过神来,强尼一反常态的不淡定,之前追逐彻甲虫时的愤怒,已经在他脸上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寒霜,是黑暗,是荆棘。
“他……死了?”
“看了不就知道了?!”
和田放下查尔斯的脑袋,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上边沾满了查尔斯的鲜血。
“这一点都不好玩……喂!河田,我们只是来狩猎两头怪物,然后轻轻松松的拿钱,去结云村过潇洒日子的不是吗?不是吗!!”
“没那么轻松!!”
河田从地上站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内心的恶心,而强尼甚至都忘了自己已经毁容的事实。
“我们走吧……查尔斯取下了那家伙的一只眼睛。”
河田蹲下来,将查尔斯的脑袋与身体接好,他们甚至没时间做一个简单的坟墓,就那样将查尔斯的尸首丢弃在一颗蓝松旁。
河田将打赌赢来的制图器还给了查尔斯,希望他在那边用的上……
“退出,还是前进。”
“我想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重甲虫的体型庞大,他在森林中开辟的路径非常明显,猎人很容易就能找到它的痕迹。
强尼用小刀割掉了脸上的碎皮烂肉,现在看上去完整多了,但还是一样的骇人。
“我要找那小混蛋算账!”
“你会找到它的。”
河田将一块甘草放进嘴里:“它们欠我们一条命。”
……
在森林的另一边,一处由岩石与泥土构筑的巢穴外部,是簇拥着大片鲜花与涓涓溪水的美丽土地,茂盛生长的薩利花与繁衍在溪水底部的流水草,都是重甲虫与彻甲虫的最爱。
蔓延在空气中的芬芳气息,那真是沁人心脾。
受伤的重甲虫拖曳着沉重的步伐,慢慢的走在前端,而彻甲虫则像奴仆一般跟随在重甲虫身后,在它们这样的家庭中,彻甲虫总是任劳任怨,而重甲虫则如皇后一般肆无忌惮。
重甲虫疲倦的瘫倒在地上,它很饥饿,急需能量和营养,彻甲虫慢慢上前,像是想要抚恤妻子的疲惫,镰爪轻柔的滑过重甲虫的皮肤。
而重甲虫,也如同娇羞的新娘,在花丛中撑起自己的身体,嘴钳慢慢靠近自己的丈夫。
突然,重甲虫一口咬住彻甲虫的脑袋,将它的头从身体上扯下,墨绿色的血浆溅射到薩利花上,安宁的风景默默看着重甲虫将彻甲虫蚕食殆尽。
等到一切结束,重甲虫恢复了体力,它扭头望向巢穴,一只彻甲虫缓缓的从洞口飞到它的面前。
新的家庭,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