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面临极端处境的时候,会采取至少两种应急措施——转身逃跑,或者绷紧肌肉,直面死亡。然而白金所聆听到的低语,却让他产生了第三种反应。
放空。
从内心不断涌出的恐惧感,即便是最强大的战士也难以招架,所谓人生最大的敌人莫过于自己,无法克服自己的情感,就是人类最大的缺陷。白金在感受到真切的恐惧的同时,却没有办法逃避,他不是不想逃,而是汉森超乎想象的实力让他明白,再怎么逃也不过是徒劳。
在这样反复的内心挣扎和巨大的压力下,白金的头脑放弃了思考,只能停留在原地,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为什么非要跑过来送死?”
汉森的声音在白金的耳边不断的重复,白金的脖子不受控制的向后转去,却并没有看到汉森的身影。白皑皑的雪地上,只有冰牙龙的尸首静静的躺着,刚才还在死命搏斗的银白骑士,竟在眨眼间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明明只要好好呆着,就不会有事了……”
“你不相信我吗?”
“你们都不相信我吗?!”
沉重的鼻息,根本不像是人类的,发麻的脊背,不停滚落的冷汗,随着一把冰凉的刀刃抵住自己的咽喉,直面死亡的恐惧再一次袭涌白金的心脏,令他窒息,崩溃,难以承受。
“与其让你们被那些怪物吃掉……”
“不如就由我……”
“啧!”
紫光,凄冷的紫光,由上而下,宛如散发着微光的月亮。是幻觉吗?白金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那团光晕就这样慢慢的靠近,慢慢的靠近——[不对!]
白金的身体本能的向左逃开,奇怪的是,汉森居然放松了对他的束缚,向着相反的方向同样拉开了安全距离,随着两人的双脚点地,一柄巨大的斩击斧轰然激起漫天浑雪。
“团长果然料事如神……”
烟雪中,赤橙色飞机头挥舞其猎具拨散雾茫,只靠一只右手,伴随着自信而又爽朗的笑声,将斩击斧顶猛的砸进地下,数千条裂缝随即四散,沉重的猎具在冰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嗯……”
雷欧看了看脸色煞白的白金,虽然经历了这么多意想不到的状况,他仍然没有因为高度紧张而晕倒。
“哇哦!莫非你就是白金。”
[怎么谁都要找我麻烦啊!]
白金没有回答,但是雷欧已经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了答案。
“我得说,你和你兄弟长得还真像。”
[白山!]
“白山!白山他来这里了吗?!”
一阵疾风突然呼啸而来,雷欧眼疾手快,一把搂过白金的身体,同时抡出斩击斧作为迎击。但是汉森的速度实在太快了,雷欧没来得及调整姿势,就被巨大的冲击逼得连连后退。
弹刀,火花四溅。
汉森却没有因为斩击斧带来的反冲而停顿半秒。
“看来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雷欧放开白金,同时脱掉了自己的斗篷,露出身上轻薄但精良的贴身甲胄。
“躲远点,后生,我可没办法一边干架一边保护你。”
“等等!”
“你们不是一个期团的同伴吗?”
雷欧盯着面前的汉森,自信的微笑也显得有些苦涩。
“正因为是伙伴,所以才不能容忍他肆意妄为,相信我,后生,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白金必须退场。
“你相比从前没有半点进步,朋友,你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汉森没有听见,因为他已经利用蹑步转移到了雷欧的眼皮底下,身体比雷欧的胸膛更低,脚步更轻,呼吸更浅,他准备直接将雷欧拦腰截断。
藏在刀鞘中的锋刃被猛的拔出,快如闪电,圆弧划过猎人的身体,将他的残影切成两半,却并没有伤到雷欧的实体。
[拔刀术]被雷欧的蹑步化解了。
“你忘了我们是同一类人吗?”
“少拿自己跟我相提并论……废物……”
“那么!”
雷欧深吸一口气,随即扔掉了自己的斩击斧。
“和我打一场吧,汉森,就和三年前一样,你的自尊不会允许你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刀剑相向的对吧?!”
“嘁……”
汉森嚣笑着慢慢挺直了自己的身子,他的眼神忽而锐利,忽而恍惚,却一刻也不曾从雷欧身上挪开。
“好啊……奥鑫!我和你打!”
[奥鑫?!]
[他们果然有关系……他曾经跟我说过他来自第五期团。]
“奥鑫死了……汉森,面对现实吧,你沉沦在那些痛苦的回忆里迷失了自己,我,是雷欧·杰弗森!!”
“来,奥鑫!”
汉森扔掉火龙刀,摆出一副极其夸装的姿势,那个姿势,既不是模仿野兽也不是狩猎准姿。
“就用这双拳头!”
“打垮你!”
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同时挥出奋力一拳,速度快到白金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能看到飞出去的雷欧被揍断了鼻梁,而稳固在原地的汉森嘴角带着鲜血。
“我就说吧……你太弱了!!”
汉森突然猛吸一大口气,他的腮帮子鼓得滚远,眨眼间,汉森用比之前还要快出两倍的速度冲刺到雷欧身边,径直一拳击中雷欧的腹部,但这远远没有结束,当人的软腹遭到重击的时候,身体会本能的向后蜷缩,这是为了吸收伤害以减轻带来的痛苦。
汉森抓住了这一间隙,一把拽住雷欧的头发,用力砸进脚下的积雪里。
“嗯……”
就在汉森准备松手给予雷欧致命一击的时候。雷欧的背脊突然猛的震颤,臀部带动后脚灵活的闪开了汉森的踢击,趁着汉森重心不稳的同时,一记直拳直接命中汉森的侧脸。
[打、即、投]
拳头给了汉森一个向后的推力,却又猛的被雷欧拽了回来,汉森立刻做出反应,不料雷欧反手拽住胳膊将他从背后直接摔过肩头,这一下的力道可不小。
雷欧的格斗方式与汉森不同,就个体能力而言,雷欧没有任何一项能与汉森媲美,但这并不代表他无力反击,事实上,就算个体能力上存在缺陷,雷欧也能运用综合格斗技巧,打断汉森的节奏,使他无法随心所欲的战斗。
[投、即、绞]
汉森的背脊刚被砸中地面,雷欧迅速下抛锁住他的喉咙,胳膊上的肌肉青筋暴起,而汉森仅用蛮力就足以挣脱束缚,这样的封锁持续不了太长时间。
汉森甩开雷欧的手臂,翻身一记刺拳穿过雷欧的左耳,却没能命中,因为雷欧已经提前弓躯抱住了汉森的腰盘。
[离、即、阻]
[阻、即、投]
雷欧用膝盖顶开汉森准备反击的手臂,同时身体前倾,手臂用力将汉森砸向地面,一时间鲜血与雪花混杂在一起,整个战场呈现出唯美的樱粉色。
[投、即、打]
这种颇具蛮力的下抛技巧能够破坏对手的头骨,造成轻微或者重度的脑震荡。当汉森暂时失去反抗能力的时候,雷欧蓄力一脚命中汉森的面部,将他从自己面前踹飞出去。
这一整套的打击效果非常显著,不但流畅而且招招致命,没有绝对的实力和极高的熟练度是绝对无法成功的。
“真不愧是你……”
完成攻击动作的雷欧突然跪倒在地,而反观一旁的汉森,居然已经若无其事的从雪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鼻梁被雷欧踢断,侧脸血流不止,但超低温的环境使得其面部的伤口很容易冻结,而且还能起到缓解疼痛的效果,只不过必须冒着坏死的风险。
雷欧捂着自己刚刚发力的右腿膝盖,上边乌紫一片还在不断的往外溃散,整个膝盖似乎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该死……”
汉森在雷欧踢出最后一脚的瞬间发劲猛击了他的膝盖,速度之快以至于雷欧在被击中的时候根本没有感觉。而现在,严重的损伤以及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范围了,雷欧甚至没办法从地上站起来,只能蹲伏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气。
“就跟你说了嘛……”
汉森慢慢的靠近雷欧,直到对方完全进入自己拳头的有效距离,汉森向着天空扬起了自己的手臂。
“就和以前一样……你输了!奥鑫……”
[咚!]
汉森应声倒地,一切就只在眨眼间,半蹲在雪地上的雷欧手里拽着一枚注射剂,眼神冷漠的盯着昏睡的汉森。
“对……就和三年前一样……”
“我又作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