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无语,仍是在纠结那个问题。“哥哥和乌姜的事就这么完了?”
“你还想怎么样。不是也给你说了,你哥去找过她。她不肯走。他们这世没缘分,只能各自过好将来的日子了。嘿,这世上谁少了谁不能活呢,你放心,乌姜心里苦阵子也会想开的。能想起自己的责任而不任性而为的人是不会去寻死觅活的。”
如月流泪道:“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他们。这到底是谁看上乌姜的呀,怎么就指给阿哥了?我恨死他了!”
如月直想着什么时候能见到济兰,好好向他道歉没想到却等来了胤祯。这位皇子终于冲破重重阻挠出了宫来探看如月了。胤祯来琅府也不避讳男女大防,径自来到如月的屋子,见到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少女,他站了会儿才过去,看着如月的眼里竟蕴了泪,脸都涨红了。旁的甄氏瞅得心惊胆战,不晓得这位小爷下来会怎么样,结果胤祯并没有怎么样,只是在床边俯身仔细看着,“她直都这样?”
“回爷的话,小女现在比当初那会儿可好多了,至少皮外伤全都好了,也能让人服侍着吃点东西可就是人醒不来。”
胤祯握紧着拳头咬牙道:“那不干净的东西是什么?”
甄氏愣了愣,胤祯见她支吾就瞪眼恨声道:“可是曼珠那个贱婢?”
甄氏眨了眨眼,小声道:“妾身不知。只知若不是有佛家的东西护身,还有这尊关老爷像镇着,小女……”
“那个贱人死了还在这里兴风作浪!真真是他看上的好东西!害人害己!”说着他竟暴跳如雷,大声骂了起来,连带着将凌柱家的祖宗都问候了。甄氏听得刺耳又担忧的看了眼如月,待对方骂声小了后才小意道:“阿哥,您这次来就是来探看小女的吗?”
胤祯沉默了片刻才闷声道:“不然以为爷来干嘛。她什么时候走?”
“等安排好了船就走。”
“琅济兰也跟着回?”
“小儿担心妹妹,他……您也知道的,他为了这事……心力交瘁的。我实在是担心,故此才想让他暂时离开段时日,加上家中确实无人能护送小女……万岁爷和阿哥都是准了的。”
胤祯自然知道琅济兰不只是为了如月的事才离开的。他是始作俑者且直并不以为如何,但此时此地面对这些人饶是再觉得没什么也有了丝愧意,于是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这里是我的心意,权当做路费,还有她将来治病的费用。”
甄氏推脱了半天直到看出胤祯快发怒了这才收了。胤祯给过银子后又去看如月,看了许久还小声嘀咕着什么,甄氏离得远了些什么也没听到,接着只见他突然俯身飞快的亲了下‘昏睡’中的女儿。然后转身就走,连声告辞的话都没有。
甄氏石化当场,用句现世的话说她的心情就是风中凌乱。胤祯前脚走,听到流苏说着送客的话,如月便睁眼跳了起来,她使劲擦着嘴,脸红的塌糊涂。又用悲愤的眼神盯着甄氏,压低声音道:“你干嘛不拦着!”
甄氏木然道:“来不及。”
如月惨声道:“我的初吻是要给我喜欢的人的,他凭什么呀。”
甄氏仍旧木然道:“你竟能挺住。”
如月气的捶床道:“不过是想知道他来干嘛么,怎料竟这般无耻!!气死我了!!”
甄氏呆滞完毕突然就扑哧笑了,“他真对你有意。”
“有意个屁。本姑娘这就要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永远再也不要见到他了!”甄氏听再也不回来了,心里就是痛,她收了笑过去搂住女儿,“真的不回来了?”
“嗯。到时你回江宁咱们就能再次团聚了,就看你能不能说服咱们的凌柱大爷了。只是哥哥他……他怎么还不肯跟我好好儿说话呢。”
“你哥都这样了,你还说这样的话。他可是为了你的事操碎了心,你以为走了之就完了?后面的事儿还多着呢,我认识的人多为官家自然是不能指望的了。幸而他认识的江湖人多,你呀只能靠他了,麒哥儿摊上你这么个妹子,还真是可怜,注定要辛苦辈子。”
如月团在甄氏的怀里道:“我都知道。到了江宁后我定好好儿的。不让你们操心。娘,要是我想你了怎么办?”
“你还会想我?到时早好了伤疤忘了痛。不晓得会给我们招来什么事儿呢。你啊,还是别想我的好。正好让我清净清净。安安生生过日子。”说着狠话,甄氏却流下了眼泪,眼泪滴在如月的脸上,如月只觉得心里痛的无以复加,她抱着甄氏无声的哭了起来。
终于到了要走的日子,并没有送行的人,耿家现在不宜和琅家走的太近,张采薇直没有消息,不知是不是家中有事,张家只是在如月病的时候遣人来看过。昏睡的如月被人抬到马车上,同行的澄心和流苏陪着也坐上马车。另车则是衣物用品。琅济兰骑在马上,甄氏带着众下人送行,叮咛万嘱咐,最终只能化作句话:保重,小心。当琅家的人泪洒幽巷时,不远处的老槐树旁立着两个人悄然观望着,正是胤禛和伍弦。
伍弦见马车动了悄声道:“爷,不早了,走吧。”
胤禛嗯了声,“到底是走了。走了也好,省的让堆人惦念。今日没让来送,他可是气坏了。”
伍弦道:“那是爷为了爷好,不能让人说闲话,马儿汉家的格格已经很在意了。”
胤禛冷笑道:“在意?有什么好在意的,难道会做出什么对不住她的事吗。琅如月是的恩人,对她好是在还恩,这点都想不清楚真是愚蠢。”
伍弦不应声,他知道自打自家爷被琅家格格救了后,他对琅家人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所以他说出这样的话最好还是不要搭腔的好。
“不过今日没来倒出乎我的意料啊。”
“爷怕是被留在永和宫了。”
胤禛冷笑道:“好疼儿子的额涅!却怕那个儿子不领这份情呢。”
“还有就是……”伍弦突然放低了声音,“上面似乎遣人跟着琅府的船去了。”
胤禛的瞳仁收缩了下,他皱眉道:“她到底有什么能让……你也让江南的暗哨盯着点。有任何风吹草动速速来报。”
琅家的马车已经走出巷子了,胤禛这才和伍弦离去了。同时间民房的窗户轻轻的被拉上,昏暗里个男子的声音道:“琅家的人和阿哥都走了。你速去宫里传话。”另人应了,那男子低声自语道:“不晓得万岁爷怎么这么在意这琅家,连人走了都得盯着,不过就是个寡妇带着双儿女么,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他虽这样想但该做的事依然要做,于是换好衣服出了门。这个从头到脚都很平常的人很快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金秋时节艘普通的客船慢慢行驶在南下的运河上,中午时分船靠了码头,水手们下船去补充食物淡水。舟仓间房的床上躺着个清丽少女,正闭目沉睡。旁的条凳上分别坐着两个女子,多岁的那个正在用帕子擦橘子,又摆放好它们,另个来岁的小姑娘则弯着腰收拾衣物。此时个少年挑帘子进来,正忙着的人忙起身见礼,少年点点头又去看床上的少女,少顷他沉声道:“还不起么,都出了沧州了!”
见少女没动静,他伸手去捏她的鼻子,呼吸不上来那少女终于睁开了眼,试图从少年的手里挣扎出来,“好好地干嘛装睡?不是嫌骨头都躺酥了吗。”少女鼻子被捏着说出的话音怪怪的“是你说的,河上有眼线,万被看到了就完了,你都这么说了我敢起吗?”
少年松了手斜觑着她道:“那是你太过乱闹腾,要是只呆在这里就随你,可居然还想到甲板上透风,这不是惹事是什么。”
少女吐了吐舌头道:“那我不是说要装成你的样子再出去吗,还不是不许。”
少年冷声道:“你装我,能装的像?我是你这个样子吗。你呀,只要没到江宁就不能如此放肆,对了,即使到了家也不能,至少等我安排好了才行。”
这几人自然是得了圣旨回江宁养病的如月行人了,济兰是个极谨慎的人,船是经过江淮驻扎在通州的人定的,所选的船夫也是他挑过的。济兰亦得到消息说路有疑似跟踪的船只,他也想到了京里不可能就这么轻巧的放人离去。如此济兰便要求如月不许出仓,只能呆在小屋里。如月在家就憋了快个月。弟1次在除了西厢以外的地方见到日出,她怎么不激动,急着就要出去,见济兰不许她就说要换哥哥衣服乔装出仓,结果自然被训斥了。郁闷的如月只好继续呆着,某日她见济兰上岸就想偷偷出去,却被尽职的澄心看到,大丫鬟和流苏起挡住门。憋到要吐血的如月只好气恼的不理女,索性练起了心法,这躺就是两日,济兰算准了她醒的日子这日便来了,这才有了上面幕。
如月知道大家都是为了自己好,她只是真的憋急了才会想出去,冷静下来明白还是得继续装着。琅家大小姐最纠结的不是能不能外出。而是……
“哥,今日不许出去。我有话要说。”
济兰皱眉道:“我怎能和个女子久待室?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你就好好的,不要闹了!”
“个女子?”如月瞪着他道:“我是你妹,她是你姐,这个……好了,你是不是就是不想跟我说话?!在北京你忙就算了。在船上这都多少天你跟我说过几句话?”她委屈极了,跺脚道:“你要是嫌弃我,讨厌我就别照顾我别送我,对了,让我进宫不就完了,辈子的仇都报了。”
“说什么呢!”济兰气道:“真是不懂事!为了你我都已经够麻烦了,还在这里添乱,你以为藏个人很容易吗。这得考虑多少事,要知道我们躲得是宫里……”他没说下去,因为看到妹妹哭了。
如月流着泪道:“我知道你不理我是因为直恨我没把乌姜的事处理好,我都很内疚了,你还想怎么样啊。要是可以我代她嫁了都行,可是不能啊。你就不能原谅我吗?”说着她回到床上。把头埋着呜呜大哭起来。
澄心见闹成这个样子,上前道:“大爷。趁着船靠码头了,奴婢和流苏下去买些东西。”见济兰点头,澄心就拉着流苏退出去了。
如月这些日子的负面情绪在此刻全都爆发出来,她越想越委屈也更加觉得对不住所有人,再想到将来可能要永远这样躲着过,那更是难过到不行,这顿哭真是哭的惊心动魄。正哭的忘我,就觉得有人坐在床边,“你并没有对不住我。因为我能放下。可是我又怨你,因你记错了,就让乌姜这辈子过的不幸福。不只你有罪过,我更加是,为什么就那么轻易的接受了她的感情,让她期许那么多,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爱,要是那么爱了从开始我就不会让她去选秀。所以是我对不住她,但今生却连偿还的机会都没有。”济兰抚摸着妹妹的头发轻声道,“你能哭,能诉苦,我不可以,我是个男人,这个家还需要我,你的事还要处理。我不想见你是因为见了你我会想起她,那么我就会忍不住哭的。我再哭了,你怎么办?”
如月起身看着他,济兰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已经有个人不幸了,我不想再多个。妹妹,我只希望你平安的过日子。等风声过去了,自然会有你想要的自由,别急。”
如月心里大恸,她扑到济兰的怀里悔恨道:“哥,对不起。”
“傻丫头。哭这么大声被人听见就糟了,快收声。”
“你真的见我就想哭吗?那可怎么办呢。只有这段路程我能和你起了,不晓得有多久我都不能见你了,别不理我,求你了。”
济兰叹了口气,“定是上辈子欠你的,怎么就对你狠不下心呢?”
“啊,母亲也说过这话,你们怎么都这么说,难道你们都很狠心吗,我怎么点没瞧出来。”
“我们狠心的时候,你没见到。”少年温柔的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