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凉的,如月尽量跟胤禛保持着距离,半拳的距离实在不安全,可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左边的身子完全都靠着墙了。如月警惕着攥紧了领口,为以防万她可连衬衣都没脱,不过喝的醉醺醺的人是发现不了这件不合规矩的小事吧?来这个时代这么久了,除了甄氏和几个闺阁好友她可跟谁都没那么亲近,即使在现代也没有如此过。她想起很久以前好色的舍友们议论自家男友,都半真半假的笑他们是禽兽,有机会绝不会放过。旁边的这个是禽兽吗?如月瞧瞧侧头看过去,胤禛平躺着呼吸匀称,他闭着眼,身上的酒气依然很重,好像睡着了?红烛闪闪烁烁散发着柔和黄色的光,让他贯冷峭的脸显得柔和起来,浓长而翘的睫毛是点睛之笔,盖住了犀利的眼增加了秀美的感觉。
如月叹了口气,自己的新婚之夜就要这样过去了吗?不明缘由的伤感让她稍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得到了放松。如月叹了口气暗道虽然没有期望可偶尔也是会幻想下嫁了个好人,相敬如宾过着幸福的生活,如今却是这样,这样算什么啊!她又次看向胤禛的侧脸,心中的忧愁更深了。
“不睡觉在叹什么气。”突然的声音让如月吓了跳,慌乱中她闭上眼,咕哝了句:“就睡了。”
“你是格格身份,若无召见是不用进宫的。”
“是。”他什么意思,是在告诉自己不必见婆婆德妃大人的脸色,不用担心再被强喝打胎药?
“往后住在这里只要守规矩什么事儿都不会有,福晋是宽容大度的人,不必担心。”
“是。”又是规矩。
“我个月会在你这里待两宿。”
“是。”轮班制啊。
“你这两年还有遇到西顶的事吗?”
如月想这才是他想知道的重点吧,她想了想道:“江湖上怪事本就多,是没少见。”
“说。”
“是。”
如月斟酌了下捡着印象深的说了:“有次在大同见过寺院的壁画动了,不过好像不是什么好事,过了两天那家寺院就失火了,烧死了不少和尚和借宿的人。在洛阳见过被恶灵附身的商人,挺可怕的,那女的直趴在他的背上,男的直在说头痛,不知后来怎么了。哦,还有次本要上船南下玩的,感觉很不好就没上船,结果那船行了没多久触礁沉了,风高浪急救助不及半船人都死了,岸上都是哭声……”如月回忆起当时的情状心里就阵发憷,死神来了也不过如此吧。不晓得我会不会突然什么时候也突然就死了呢。
“害怕?”
如月发觉自己不自觉的依偎在了胤禛的身侧,她很是尴尬的往外挪了挪,“怕。可是没法子。”
“来京后还见过吗?”
“哎,真的呢,没有了。是不是因为这里是帝都,有万岁爷和你们镇着?”她刚说完就觉得失口了,忙解释道:“你们是贵人,福泽德行都很深厚的,鬼神轻易不敢动。”
胤禛没有说话,如月鼓足勇气问道:“当年是怎么回事呢?上回您说的不甚详尽。”
“睡吧。”
这是皇子这夜最后说的话,如月不得不也安静下来,她盯着红烛直到它熄灭,黑暗里她慢慢睡着了,似有若无的花香飘了进来,让人心情宁静,在梦里她见到了满池的含苞的荷花莲花,清风徐来,自己回头不知对谁说话。
“……去那里我有些害怕,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可能是昨日的几觉起了作用,如月很早就醒来,天还黑着,她睁开眼感到亮侧头就见胤禛正坐在床边穿衣服,本还想装睡就听他冷清的声音响起:“醒了?”
“唔。”如月忙起身披上衣服,又跳下床去给他帮忙,“爷起的好早。”
“不早了,都卯初初刻了。平日该是寅正初刻起的。”如月惊了下,平日点床?!这位爷起那么早都干嘛呢!接着就听他继续道:“要是有朝会会起的更早。”
如月不言语了,她的内心在为每月的两日哀悼,希望不要遇上朝会。胤禛穿戴的很快几乎不用如月帮忙,沉默的时候如月想好像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这样会很尴尬的,于是她找着话题道:“爷,昨夜都玩的尽兴吧?”
胤禛停下手看着她,平日里府中没有哪个女人会跟自己有这样的寒暄,还真是该好好教她规矩的!如月似乎发现说了不该说的话了,但又不知怎么圆话,只好假假的笑了两下。珍珠在外轻声道:“贝勒爷,奴才端水进来给您净面。”
“嗯。进。”胤禛不再看如月,越过她走到椅子上,珍珠挑了帘子进来,后面跟着流苏,人着手给他开始梳洗,如月趁机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拾掇好,还没停下就听胤禛道:“过来,梳头。”
如月立刻过去,解开他的辫子开始梳,这梳才发现这位爷居然是自来卷!好诡异的波浪长发啊,如月想笑又不敢。
“福晋直病着,你去见她不要耽搁的太久。”
“是。”哎呀,对老婆挺好的嘛。
“记住你现在是格格。不是琅家的小姐,跟晖儿他们要保持合适的距离!”
“是。”……
“没事儿不要乱窜门子,好好待在自己屋里。”
“是。”继续无语中
“你这副表情是在告诉我心里不痛快吗?”如月惊了下,她马上发现对方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她窘迫极了,低头打好发绳,立刻垂首站到边了。
胤禛起身看着她,“要做侍女就要有做侍女的觉悟,看你对敌时到很是从容不迫。怎么平日就变了?这样只能坏事。”
“是。我错了。”
“从昨日开始,在我跟前再没有你,我的称呼。记住自己的身份!”
“是,爷。妾身错了。”
胤禛冷笑声道:“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是谁。”说完他便出了门,门口早有苏培盛和张起麟在候着,人上前行礼,苏培盛打着千儿道:“爷。文大师和伍大人都在书房候着。爷还睡着呢,贾进禄在外候着。”
胤禛边走边道:“知道了。”他对张起麟道:“这里你盯着点,再让玉烟过来伺候。”
“嗻。”
胤禛走了如月才松了神经,疲惫不堪的坐到椅子上,看着镜中自己忧愁的脸心情可真是不佳!珍珠给她梳头,小声道:“贝勒爷的脾气可不怎么好。格格往后还是少说话多做事。”
“嗯,我也这么觉得。真不晓得怎么跟这样的人相处。”如月叹息声。她见珍珠给她梳起两把头更是忧郁了,竟就这么成了妇人了!
换了水进来的流苏白着脸忐忑道:“贝勒爷忒吓人了。他脸沉像要吃人似地,奴婢的腿都软了。姑娘,您还好吧。”
“还好。你放心个月你只会见他两回。其他时候估计连人影都看不到的。”
珍珠的手顿了顿:“格格,到了这里您可不能随波逐流,该争的还是得争。”
如月苦笑着不言语,这时杜嬷嬷进来了。她手里端着空盘子,脸郁卒道:“格格,厨房说了这会儿没到吃饭的点儿,让咱们等着,说到时要和福晋起用餐。”
如月有气无力道:“知道了。流苏。给我拿点心过来。”
流苏从自家带来的只藤箱里翻出点心包袱,里面是个格的木匣子。里面放着精巧的吃食,流苏小声道:“格格真有先见之明啊。”
如月掂了个酥皮的吃了。“那是,没瞧这家子人除了侧福晋个个都瘦兮兮的,显然没有合理饮食,我看乌姜姐姐也瘦了好多呢!”她说完就觉得心情更低落了,这个人都面面相觑。
珍珠装作无意的说道:“今儿就都能见到了,您啊,可得收拾齐整了。”她仔细看着如月的头发觉得可以了,这才又去拿衣服,杜嬷嬷收拾着床铺,流苏给如月净面,大家各行其是悄然无声。
终于等到天亮了,坐在炕上闭目调息的如月听到有脚步声便立即收功,果然没会儿在珍珠的引导下碧玺进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格格,要进早饭了。请跟奴才来。”
如月起身微笑道:“好的。”
碧玺也不多话等着如月先行,如月上前跟她并排时,她又恭敬道:“格格,还有事给您说下。府上的规矩是早饭要起吃的,您待会儿在正屋就能见到内宅的所有主子,您是格格,要见过福晋,侧福晋,还有与您同级的耿格格,另外咱们府上还有位宋格格,她例外,是不同我们道吃饭的。贝勒爷进餐更是没定点儿的,大部分时候他是在书房用饭。待会儿见到福晋时,她会给您赏赐,您只管收就是,不用推辞。”
见如月认真在听,碧玺又道:“您是新进府的,人都认不全,所以会由我来给您介绍主事的嬷嬷和各院子的掌事丫鬟。以后打交道也好有个底儿。”
“烦您费心。”
“哪里的话儿。都是本分的事。”碧玺指了下身后,“这个**花,这个叫秋实,都是伺候福晋的。”如月见叫秋实的正是那个囧脸丫头,春花生的很娇媚。倒是这人中最美的。如此如月带着珍珠流苏和杜嬷嬷道跟碧玺去进这个全家早餐。
白天的贝勒府内宅很是安静,整洁简单的环境能看出主人的性格,如月走了那么久竟个人也没见到,她有心想问见碧玺专注的看着前方便将话收回去了。等到了上房,只见廊下站了溜丫鬟婆子,个个皆个动作,肃容垂手而立,没有交头接耳或有脸显喜容的。他们见了碧玺也是不动。碧玺站在帘外道:“福晋,琅格格来了。”
“进来吧。”如月听出那是范嬷嬷的声音。
等她进了屋,只见张圆桌,对着门做的正是福晋非印,她脸色黯淡,眼神却犀利的很,穿着纯色的莲青色氅衣。坐姿端正,看着如月微微笑着。在她身侧坐着的是李瑶,身鲜艳的玫红外袍,衬着脸色格外的好,珠圆玉润的样子很是富态。乌姜站在旁,蓝色镶边的袍子月白色的紧身陪着没有表情的脸。中规中矩到令人忽视。如月暗叹声不敢多关注乌姜,上前行礼道:“琅如月见过福晋,侧福晋。”
“起来吧。”福晋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她咳嗽了两声才道:“昨儿病的实在是起不来这才没去参加妹妹的婚宴,还望你不要见怪。”
“福晋您的身子要紧。”
“刚才就说了,您还没大好干嘛非得出来,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如月妹妹么,那会儿乌姜妹妹进府的时候您好像也病了。不过可没这么急着见。”李瑶笑着插话。
非印笑并不接她的茬,只对如月道:“吃了药发了汗已经好多了,我这是老毛病了,经不住冷热交替。言归正传妹妹到了府中便是自家人,有话我也就直说了。咱家爷最重规矩。越矩的事儿最是不能做,本来不想说的。但我是直性子,说的不好听你也别怪。我知道妹妹家底丰厚。令堂又有各种担心,但婚事实在不该如此隆重的,太招人瞩目也会让人议论,不过妹妹身份特别……”她停了停,才道:“否则昨夜也不会是那样个情景。妹妹要记得个字内敛隐忍,这不仅是对你,也是给内宅所有人定的规矩。我是福晋统管着内宅,往后有任何难决断的事你需回了我知道,可明白?”
如月肃然道:“福晋说的是。是妹妹做的不好,往后再不会了。”
“但愿如此吧。哦,这位是侧福晋李瑶,你昨儿应该见过了。”
“是。见过侧福晋。”
见非印和如月都没被自己方才的话拿住,非印更是拿出主母的身份来压人,这让李瑶很郁闷,不过她面上什么也没显,见如月给自己行礼就亲热道:“快起。不必如此,您可是咱们府的大功臣呢,实在该是我们谢你的。瞧这么水灵的姑娘我瞧着都觉得可爱,难怪咱家爷动了心呢,怎么样,在新房住的可好。”
“很好。”
“那就好,听说你跟耿格格样是会武术的,这就好呢,咱们府上就缺两样东西,个是银子另个就是孩子。希望你这个吉星到了,下子就把这两个空给补上了。”
她说完还专门看了看非印和乌姜,果不其然脸色都不好看,李瑶只觉得通泰的很,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姐姐,不布饭吗?时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