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自那次去雨桐院见到了那幅画之后,每次见到胤禛,年明月都试图从这个男人的眼里找出如同画中的眼神,也许有温柔和体贴,可是没有安心。是的,他不安心,这话她曾给年羹尧委婉的提过,他是怎么说的,身在其位谨慎是必须的。
年明月也观察过公开场合里的那两个人,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视线的交集,倒是有不少时候是趁着对方不注意而飞快的瞥过去眼。胤禛在琅如月那里留宿的次数按制,可除了每天都会去看望阿哥,哦。孩子,孩子很重要的。年明月能想象出来哥在写下这些担忧时的表情,皱着的眉眼里有遗憾和无奈。可是,到她现在连欢爱仍不能完全接受呢。又怎么会想着要为那个人生孩子?!
进府这么久了,也就是除了新婚当夜寝室的灯是亮着的,之后的每夜。年明月都会要求熄灯,黑暗里胤禛不会看到自己的表情,那样的忍耐,她的心在想着另个人。个禁忌,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不可言说的秘密,每次听到胤禛轻轻叫着月儿,她竟都会有恶心的感觉。这样的叫法她只允许过个人,即使是年明月的父亲也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唤着大名,在岁以后的年里,除了个人,他们都叫她明月。
不舒服了这么久的某日。年明月忽然觉得也许胤禛没有计较的允许了始终在黑暗里欢爱是有原因的,他是不是也在想另个人呢?那个也叫月儿的人?他说你的头发真光滑,像缎子样。年明月观察过了琅如月的头发也很好,他说你太瘦了再多吃些吧,否则不好要孩子。年明月观察过了琅如月,她的身体很好,练武的人么。他说不必涂丹蔻,因为喜欢干净清爽,不用观察年明月也知道琅如月是从来不涂甲的。有了疑心切就都充满了疑云。但是年明月绝不承认自己不如琅如月,她也就是生了个阿哥讨了先机,论年纪容貌细致温柔,那个女人没有点能跟自己比的。说不能比,可年明月又会想为什么她从没有给自己撂过脸子?不该这样啊,起码也要白眼相对。或者在背后议论诋毁自己啊。这半年她都做什么了?什么也没有做,就待在雨桐院带孩子了。
生日的那天,年明月只出现在花园下,因为下小雨了,是没有月亮而是胤禛怕自己生病她就回去了,走的时候其他人和几个阿哥都还在,后半夜的时候雨声把她吵醒了。胤禛在外面和苏培盛说话,过了会儿才进来,年明月立刻装着睡着,胤禛继续睡在自己身边,除了水气和潮湿的味道外,她能闻到股子淡香,很淡,若是平常可能嗅不出来,但他们是同床共枕的,离的这样近。胤禛还搂住了她,年明月想借翻身脱离束缚,但是不敢,她闭着眼试图让心安稳下来,窗外的风雨声很大,就如同她内心的世界。
年明月在似有若无的香气里想起今早姐姐对自己说,定要得到恩宠。定要有孩子。这样请求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每个女人都会要求的。以前年明月会很自信的说,切皆在掌握中,但是现在她不能保证。胤禛颠覆了她对男子们贯的看法,而个能隐藏的那么深的男子,个可以让哥都愿意效力的男子是自己能掌握住的吗?如果还没有孩子的话,他会这样继续对自己好下去吗?
孩子,孩子……困倦和这特殊的香味让她渐渐进入到梦乡,在梦里她又回到岁的样子,内外宅子里都是红色,令人憎恨的,同样也令人嫉妒的红色。哥穿着喜服醉醺醺的晃进喜房,他挑开了喜帕,对着那张平庸的脸在笑,笑的让人刺目极了。然后他回头走了过来,把箱子打开,从上而下望着自己。
“月儿,就知道你会躲在这里。快出去!”
那个让所有人都欢笑的夜里,她哭了宿。年明月哭着醒来时,看到胤禛正为自己擦眼泪,天已经微微亮了,穿着朝服的男人皱着眉问:“怎么哭了,梦到什么了?”
年明月惊惧的看着他,脑中迅速回忆着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胤禛温柔的道:“是不是想家了,你直在喊阿玛额涅。”年明月呆了呆换上了甜美纯真的笑,她坐直了,拉着胤禛的手撒娇道:“啊,有半年没回去了,王爷,能让我回去省亲吗?”
胤禛捏了捏她的脸,“按着规矩是不行,不过,你要是很想回,嗯,中秋让你回去吧。”
年明月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做到这种程度,本来还有的点疑心都在胤禛的温柔里消散了。
雨还在下,胤禛出了门,苏培盛为他打着伞,不知为什么平日走的很沉稳的主子今日走的很快。快到让他有些跟不上,苏培盛路小跑着到了大门处。胤禛回头看他,这太监这时才看到主子的脸色,他吓了跳立即垂眸弓着身站着。胤禛低头小声道:“下朝后让锦瑟来见我。”
“是。”
“另外,你让王常贵去伺候年侧福晋,只说换个机灵些的。那边的情况当日回报。”苏培盛应了。胤禛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咬着牙道:“这件事,你给我把嘴闭紧了。”苏培盛几乎要跪下,胤禛拉着他道:“你也不得在她面前露出半点端倪。”
帝王不在只是去走个形式,户部也没有什么大事,很早雍亲王就回来了,他在书房坐定。苏培盛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简短的回禀中胤禛听到年明月对插进来的太监没有任何质疑,这让他很满意。接着锦瑟进来了,她这次没有蒙面,这是张清秀的中年女子的脸。年轻时应该还有几分姿色,可是现在只剩下了憔悴和风霜。唯有眼睛依然凌厉,望向胤禛时又分坚定,胤禛端着茶盏看着她,“这次让你做的事只能你我知道。”
“是。从毓庆宫出来后属下直负责那几位大人的监视活动,是否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就都搁下了?”
“你还是总领,不过不必亲力亲为,但是重点放在年明月的调查上。”
锦瑟愕然道:“年侧福晋?”
“嗯。”胤禛淡淡道:“去查她在年府年的切,特别是她和年羹尧的关系。”
锦瑟有些不明白。这些难道不是人所皆知的事么,继母所生之幺女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她没有多问,只要让自己去查比然是有理由的,而且自己也定能查出来想要知道的事。“是!”
“锦瑟,不要再犯错了。我不会原谅谁两次。”
锦瑟立即跪下道:“主子,属下不会了。”
胤禛放下茶盏走到她跟前。蹲下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让锦瑟看着自己,“定不要让我看到你借机去伤害我在意的人。你明白吗?”
锦瑟动不了,胤禛很满意的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很好。我知道你的能力,年羹尧的事我还没有赏你,你想要什么?”
锦瑟从那只手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她半惶恐半欣喜的道:“主子能不放弃奴才就是最好的奖励了。”
从夕过后,年明月的心情就有些说不出的烦乱,她的哥没有再写信来。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作为巡抚他的公务势必很多,何况那是个非常有野心的男人,他不止次的说过想要利用切能利用的去得到无上的权力。可是,年明月不晓得在这件看似互利的事上,胤禛和哥谁在利用谁,个能写出《布袋和尚哈哈笑》的男人真的有能力和配的上哥志向的野望吗?从自己进府后,她看到的胤禛直守在佛像和女人的身边,哥会不是看错人了?若是押错了注……年明月的忧愁看在王常贵的眼里就像是思春的样子,弹琴赏花就是女人表达寂寞的惯用伎俩,太监最常想的是王爷要自己发现什么?
这日离中秋已经不远,午后的天气很清爽,清爽的有些冷意,年明月坐在花园里弹琴,泠泠琴音配着秋阳秋风有着丝惆怅和悲伤,王常贵听得昏昏欲睡,东儿见起风了就去拿披风,金菊白菊开的很盛,闭目沉醉在音乐里的年明月想起的是自家院落,自家的秋风,自家的味道,还有喝着酒静听古曲的哥,他总说月儿,你要不是我妹妹,我定会娶你。初听是喜悦的,听的多了,年明月就会想有这样的心你为什么去娶觉罗雅尔檀?手随心动,焦虑怨恨让古琴的弦断了,铮的声响,将王常贵吓的清醒过来,他侧头去看就见断掉的弦支楞在那里,年侧福晋愕然的看着自己的手,红色的血顺着手指流下来。
王常贵忙上前看伤情,年明月厌恶的看着他,被这样的眼神注视太监收住了脚,“没事儿,这里不用你!”王常贵曾听苏培盛说过年侧福晋这个人,笑眯眯的中年太监叹着气道:在府邸这么多年,最不喜欢咱们的大约就是这位主子啦。总是副嫌弃的样子呢。这次王常贵终于领教到了,他看到年明月掩着鼻子道:“你下去吧,别靠我那么近。”
王常贵觉得受到了侮辱,但从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恭敬的退到台阶下面,肃容道:“主子,奴才给您去拿伤药。”
年明月嗯了声,又叮嘱道:“伤药给东儿就行了。”
王常贵应了就退了下去,年明月看着他走远了才放下手,当她忧愁的去看断弦的琴,有人从花树后面转了出来。
年明月惊讶的看着站在木兰树前的男孩儿,弘时担心的看着她。两个人对视了会儿,弘时才想起要向庶母行礼,“见过年额娘。”
“阿哥。”年明月起身道:“你怎么在这里?今儿怎么没进宫啊。”
弘时的表情有些古怪,慢慢道:“年额娘不知晓今日秋疫盛行,宫里的课都停了吗?我已经有日没进宫了?”
年明月哦了声,她完全没有注意这件事,在这个家里会让她在意的只有胤禛的态度,年明月要做的就是讨他的的欢心和恩宠,至于其他人,大约也只有琅如月能放在眼里了。下代的孩子不是太小,就是不成气候。眼前的这位阿哥虽被胤禛看重,但就年明月的眼光来看稍嫌懦弱,这已经岁了还像个孩子似的。
“既然不去宫里为何不到雨桐院去?”
弘时看着台阶上只比自己大岁的女子,她真的美极了。可是为什么这么忧伤呢,曲长相思又是为了谁,定是阿玛吧。近日为了疫情的事阿玛很忙,直没有回家,她在想他啊。
“阿哥?”
被提醒的男孩儿立即道:“您不必难过,我想阿玛就快回来了。”
年明月愕然的看着他,反问道:“你说什么啊。”
“你弹得长相思真好听。我只在叔家里有听他弹过,你不差他呢。啊,我都忘了!”
说着弘时上了台阶,他把方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双手交给年明月。“这是我的?”
“是的,年额娘落在园子里了。我洗干净了的,您快点裹上伤吧。”
年明月半晌没有动,弘时疑惑的去看她。这么近的目相交让男孩儿的脸红了。像玉样的皮肤,像小鸟样的轻盈的感觉,还有黑如乌木的发。那双凤眼里带着疑惑和不解。“阿哥,你,直在这里听我弹琴?”
“我,我……”弘时到这时才的不妥,他支吾了会儿道:“我无意间路过的,觉得很好听就忍不住偷偷听了。”
年明月皱着,她对这样的解释深表怀疑。而且弘时的做法让她有些不安。这不安来自于敏感的心,她觉得和弘时走的近并不是安全的事。对方的手还伸着,年明月犹豫着去接过帕子,指尖扫过弘时的手,男孩儿的心就像被小猫轻轻挠了下。痒痒的柔柔的,只让他的连呼吸都要窒住了。
年明月不喜欢懦弱的人,特别是男人,这让她觉得没有气概。虽然眼前的男孩只有岁,但是这样低着头,紧张的连手都在抖的人她真心是不待见的,何况还长着有几分像胤禛的脸,但又半点没有胤禛的气度,大约性子是随着李瑶家里的谁吧。也难怪每次提到这个儿子雍亲王都有种恨其不争的态度。而弘时此刻的心情和神色。年明月是能够明白的,可自己岁时却是能在觉罗氏的杯子里偷放泻药的,而他,这么久了也只敢窥视而已。
年明月用帕子抱紧了手指,她看了眼花园门口,东儿怎么还没有来?
“年额娘。”男孩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
“怎么?”她则有些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