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国防军精心准备、损失轻微的情况相比,日英联军的损失可要大多了,除了方才登陆部队近1000人的伤亡外,滩头附近海域的日军伤亡更是惨不忍睹,到处是船只和军火碎片,海水里漂浮着大量断肢残臂,原本略微有些发浑的海水被染成了红色,让人忍不住作呕。后来这一带的海鱼连续数年都非常肥大,但附近渔民却是避之唯恐不及,谁都不去打捞。至于起先在滩头和雷区中幸存下来的日军官兵,由于没有遮蔽物的防护,则被国防军的炮火无情地撕个粉碎,整体计算下来,日英联军整整损失了近3000人马,其中日军的伤亡要占到98%,而大量器材、军械、物资的损失更是难以估量。
登还是不登?犹如一个巨大的难题摆在日军指挥官面前,登陆的话,可能面临国防军更大的火力杀伤和反击,也许会遭受更大的损失;如果不登陆,将无法完成从侧翼包抄并夺取胶州湾的任务,这太折损大日本皇军的面子了。加藤和神尾嘀嘀咕咕一阵后,决定暂时放弃登陆,以援救为主,同时将情况层层上报军部,让他们进行包括外交交涉在内的处理。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日英联合舰队的驱逐舰和轻巡洋舰还在滩头附近海域进行救援,打捞在海中的幸存者和尸体,而日军陆军则在滩头和二号雷区的边缘进行同样的工作,很多受伤的日军因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已流血过多而死,侥幸未死的也是奄奄一息。
在崂山湾的战况过程,夏海强第一时间就通过密电向在大本营等待消息的秦时竹予以了汇报,看着日军伤亡2000余众(因为日军舰队撤走,一般而言伤亡数字在估计时要向下浮动),被击沉、毁轻型舰艇近10艘,击伤14艘的战果统计,秦时竹和作战室众人会心一笑,不错!这下算是将日本人打疼了。在大本营内部,知道此次演习的目的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人员不超过10人,原本众人还担心前线部队会不会吃亏,现在一看敌我的损失对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百里兄,你在日本留学多年,根据你的判断,日本人下一步将会是什么?”
“报复,而且是大规模的报复。”蒋方震不假思索地回答,“从我对日本人的了解来看,多半会是这样,不报复比报复可能还令人奇怪。”
秦时竹若有所思:“如果报复,对方会在何处下手?”
“这个……”蒋方震稍微想了想,“这就要分好几种情况了。第一,恼羞成怒、全面开战。这就从局部的、没有挑明的冲突演化为中日之间的全面战争,但我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第二,与我为敌、肆无忌惮。这意味着日本人将会将主要精力用于对付我们,力图夺取青岛乃至整个山东的主动权,又或者说在东北或者别的地方生出事端然后以此为借口进行大规模报复,这是非常可能的。第三,就事论事、原地展开。加藤、神尾等人或许会将主要的损失和战况纪录下来,但不太会呈报大本营,日本对于青岛方面的战事并没有予以过高的作战难度,这两人为了面子恐怕会动用自己的兵力予以解决。”
“报告……总统府左秘书长打来电话,说日本公使紧急求见大总统!据说此人态度强硬、口气咄咄逼人,陆总长都挡驾不住。”
“来得很快,我正要去会他一会,看看日本人有什么说法。”秦时竹回过头对陆尚荣等人一笑,“前线的事就交给你们办了,总之一个原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给周羽、海强发报,告诉他们务必提防日军的大规模报复。”
“总统阁下,我奉帝国政府之命,紧急求见阁下,希望您能够对胶州湾附近的事态予以解释。”日本公使日置益一脸煞气,看得出来心情很不好。
“贵公使有什么要询问的请尽管询问,本大总统也正想召见贵公使,当面询问一些事态。”
“在半个小时以前,我接到国内电报,告知中国国防军在胶州湾附近洋面突然开炮,造成我大日本皇军重大伤亡……请问阁下对此如何解释?”
“奇了怪了,我也刚刚收到汇报,说我国防军在执行正常的军事演习过程中突然遭受不明方向、不明身份的炮击……我演习部队多有损伤,炮火所及之处居民生命财产亦有重大破坏,具体损失尚在详细调查中。我演习官兵是在遭受不明炮击后才被迫还击的,难道说贵**队在此之前不分青红皂白地向我方开炮?”
“我军开炮并无恶意,且针对的是胶州湾的德军工事、堡垒,并无直接针对贵军的企图。”
“敢问贵公使,贵军受我军炮击发生在何处?”
“崂山湾附近洋面。”
“崂山湾是么?我倒想问贵公使,贵军对胶州湾的德军宣战,在崂山湾做什么呢?那里可并无半个德军士兵。”秦时竹语带讽刺,“我想贵军的舰炮射程再远,从崂山湾也打不到青岛!”
日置益仿佛没有听懂对方言语中的嘲笑,蛮横地说:“军事行动需要保密,其意图和目的不可能告诉无关的第三方……我倒想问贵大总统,既然明知我军与德军处于战争状态,何必还要在山东附近演习?这不是挑衅又是什么?”
“贵公使的言语让人诧异万分,我国防军在何处演习,纯属敝国内政,他国无权干涉!再者,我国防军宣布演习之际远早于贵国向德国宣战之时,这难道也需要我们负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质问,贵国明知我军在山东附近演习,仍然要对胶州湾动武,这不是挑衅又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我奉敝国政府之命前来交涉,要求贵国对今日下午的事件进行赔礼道歉并赔偿一切损失,同时贵**队必须在6个小时内退出敏感区域,不得干涉我大日本皇军的任何行动……”
“我演习军队在何处演习、举行何种形势的演习均是我国防机密,他国无权过问,我国对日德冲突恪守中立,但并不等于对冲突一方侵犯敝国主权隐忍、退让,公使先生通晓国际法,想来比我应该更清楚这一条‘处于战争状态的双方不得借任何理由和借口侵犯与之无关的第三国权益’!……”秦时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日置益粗暴的打断了:“我今天求见大总统,不是为了商讨国际法,而是为解决事端而来,倘若敝国不能在有效的时间里收到满意的答复,我们将保留自由行动的权力。”
听着这**裸的武力威胁,秦时竹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如此,我国亦将保留采取任意符合公道的应对方式,不过我希望贵国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既然如此,告辞!” 日置益拂袖而去,这个钉子碰得他完全没有预料,原本以为威胁和狠话一出口,胆小怕事的支那人会息事宁人地立即退让,再不济也要使出浑身解数来进行拖延,哪晓得秦时竹居然敢于硬碰硬,实在让人大跌眼镜。日置益在日本国内也算得上鹰派人物,从来认为对华外交不必客气、忍让,对辛亥以来的对华政策一直抱有微词,认为对华让步过多、步调较为软弱,特别主张以武力等强力手段攫取在华权益,对于日军在山东境内的行动,一直抱着扩大规模、制造事端的心思。收到国内有关遭遇国防军攻击的密电后原本是大惊,认为完全出人意料,随即又认为是浑水摸鱼、捞取好处的大好时机,梦想着通过这一事件的处理彰显自己的强硬,结果却在更为强硬的秦时竹面前悻悻然讨了个没趣。
回去的路上,日置益顾不得外交人员的体面和所谓的“风度”,破口大骂:“这帮蠢笨如猪的支那人,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回到公使馆,立即就回电国内,将交涉经过添油加醋地描述一番,并极力挑唆予以大规模报复,“非此,不足于宣扬皇军神威;非此,不足于震慑支那当局;非此,不足于巩固帝国在华地位。”
对秦时竹的强硬表态,随后到来的外交总长陆征祥表示了担心:“虽然我方占据道义立场且有国际法依据,但依日本以往的情况,必不肯罢休,卑职无能,未能想出两全其美之策!”
“这不是你的责任,日置益态度太过嚣张,不严词拒绝会让他以为我们软弱可欺、有机可乘。”秦时竹丝毫没有怪罪之意,他清楚地知道日置益在历史时空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臭名昭著的21条就是在此人使华之时压迫袁世凯政府答应的,对于这种一心只信奉强力为王,武力至上的角色完全不必客气,直接打回便是。
秦时竹会见日置益时究竟说了什么话,陆征祥并不清楚,但看见对方出来时铁青着脸、满脸怒色的样子,多半也是讨不到便宜。对于这样的结果,陆征祥是有喜有忧,喜的是大总统在压力面前没有退缩,给了日本人当头一棒,忧的是这事态究竟如何收场,以日本人不肯善罢甘休的性格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看着他这幅欲说还休、欲喜又忧的神情,秦时竹豁达地笑了,他了解这些旧官僚的感受,更清楚这批人的真实感情——他们不是自愿的卖国贼,也不是天生的软弱派,他们同样有忧国忧民的心态,同样有高尚的爱国情操,但在孱弱的实力和凶恶的敌人面前,他们往往一次次扮演着出卖主权和利益的角色,政治家在战场上输掉了全局,结果却要外交家来背负黑锅,这是原有历史时空里中国外交官的真实写照。作为旧时代中国拥有最高道德水准和最强业务水平的官僚队伍,外交官在中国历史的形象却最低,这无论如何是一种悲哀。
“对日交涉,外交部还是要重视,不能因为眼下的局部冲突而导致大局方针的紊乱。日置益这样的疯狂人物,我们不必理会,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从下个月开始,外交部要增加编制、增加人手,扩大对各有关大国的情况搜集和汇报,隐秘的内容可以由国安部门负责,但公开信息的搜集和整理却非由外交部完成不可。”秦时竹淡淡地说道,“程子玉负责的远东司表现不错,希望欧洲司、美洲司和中东司也能迎头赶上。”
“这次公务员招考,外交部已增加了15个名额,只是在办公经费上希望大总统予以……”陆征祥很高兴外交部待遇和地位的提高,在袁世凯时代,外交部虽说也非常重要,但基本都是办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外交人员的薪水和福利都难以保证,很多驻外使馆甚至不得不关门来削减开支,个别不得不开的使领馆则靠变卖馆产和当地华侨接济才艰难度日,整个外交队伍呈现人心涣散的局面。直至秦时竹上台,第一个月就补发了外交人员6个月薪水,到目前为止,拖欠的工资基本补发完毕,原有关门的机构也重新开张,日子虽然过得还有些艰难,但比起前清和民初那几年却好过了许多,由于解决了实际困难再加上对俄交涉中的表现,陆征祥个人的威望和整个外交队伍的凝聚力重新建立起来。
“这是自然,经费你去找梁总长和少川兄协调一下,外交关系国家脸面,一定要通力保障。”
在国会调整和宪法颁布后,张謇即将卸任,唐绍仪作为秦时竹属意的人选已隐然有总理之相,虽然尚未经过国会选举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陆征祥自然明白其中关节,好在两人都是旧时熟人,沟通起来不是太困难。
“日置益让我给轰走了,但对日谈判和交涉的准备一天都不能落下,我们要在战场上掌握主动的情况下将其变为政治上的主动,能不能将优势转换为胜势,能不能保住战场上的胜利果实,外交至关重要!”秦时竹可不愿当年镇南关大捷后中国“胜亦求和”的屈辱一幕重新上演。(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