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一闻这一生里, 循规蹈矩,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滑板这项运动过于惊险刺激,它所呈现出的方式犹如一场暴力美学, 触目惊心, 却又让人不自觉被深深吸引。
眼前的周茵和他认知的那位娇气小公主全然不同,她长发随风飞扬,整个人散发着英姿飒爽。滑板在她的脚下更像是会飞的翅膀,让她更加夺目。
司一闻疯狂跳动的心脏因为周茵,他欣赏、担心、害怕。在周茵纵身一跃的那一刹那,他的脑海里竟然一片空白,找不出任何可以形容的词汇。而当周茵在空中旋转180°时, 司一闻的手掌心被汗水浸湿,担心又害怕。
所有不安的后果在司一闻的心里一一展开,他甚至也想到她脚踝上的伤疤。
有好几个瞬间司一闻想上去大声制止周茵, 但最终他选择礼貌且尊重地选择不打扰,只是站在人群中望着自己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妻子。
周围的孩子们一个个惊呼, 甚至有人在小声议论:“啊啊啊, 太帅了吧。这姐姐好绝!”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时光倒回来到了少年时代, 司一闻的记忆仿佛断了一截又被重新缝合。
他自幼自诩聪明,喜欢独处, 犹如困在笼子里的小兽,与外界无形隔出一道屏障。
那是十三岁冬天的一个晚上,母亲来到书房里喊正在看书的司一闻,告诉他周家的人来做客。身为家中长子,他得出来和同龄的周茵作伴,不然有失礼貌。
周茵那段时间刚从美国回来,整个人都还是大西洋彼岸的豪放作风。她跑过来拽着司一闻的手, 不等他反应就拉着他往外跑,嘴里用流利的美式英文说道:“stephen,快来看烟花!”
司一闻被拉着从家门口出来的一瞬间,盛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霎时间,天地间似乎都被照亮。烟花姹紫嫣红,转瞬即逝犹如昙花一现。紧接着一道道焰火再次升空,“嘭”的一声,绽放出火树银花般的浪漫。
他怔怔望着,一时之间没有什么言语。
周茵却还一直挽着司一闻的手臂,脑袋望着天空,激动地大喊大叫。
司一闻侧头看了眼她,少女一张清晰白净的脸庞,唇角带着无拘无束的笑容,烟花在她眼中形成一道明星般的倒影。忽然她转头,视线对上司一闻的双眸,让他一个猝不及防。
她对他说话,可他竟然一个字都没听到。或许是烟花过于灿烂,又或许是她比烟花更耀眼,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周茵踮起脚尖,柔软的唇不小心在司一闻耳畔擦过,笑着说:“stephen,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那一刻,悸动、雀跃、紧张,汇聚成了一颗无处安放的心动,让司一闻的心脏快速收缩。
于是这么多年过去,司一闻的眼里再也没有除了周茵以外的其他女孩子。
……
在当下,周茵当之无愧成为众人的焦点,她表现落落大方,不扭捏也不怯场。
似乎见大家伙对于她刚才展示的技巧感兴趣,她又简单地进行了一下拆分,现场再次展示。
“fakie、ollie,是一切的基础。”仿佛是在热身,周茵说完轻松倒滑、豚跃,她犹如陆地上飞翔的一只小鸟,忽然滑到了刚才和唐明争执的那个男孩身边。
那个男孩目测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头不算很高,但打扮十分新潮。
周茵问了他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子的气焰明显和刚才对着唐明咆哮的样子全然不同,看周茵的目光里有欣赏、有尊敬、有崇拜、又有一些胆怯,甚至他还有点害羞,轻声回答:“我叫徐承泽。”
没人能抵挡得了滑板大牛的魅力,况且周茵的外形条件真的太加分。
周茵点点头,说:“徐承泽,看好了,frontside 180、backside 180,这是最基本的带板跳内外转180度。”
徐承泽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刚才他一直在练习的就是frontside180,但是他的技巧跟眼前这位姐姐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
“我看到你刚才在练习,有些急于求成了。这个动作最简单的是使用单板的脚跟边来做,掌握好节奏。”周茵说着便想到了滑雪,其实单板滑雪的技巧里就有frontside 180 heel转身。有些动作也并不都是在雪场里完成,她要在练习室里一遍遍从高台上跳下来,反反复复练习。
周茵三两下的几句话,瞬间征服在场一帮小孩。
徐承泽更是如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快速地消化着周茵所说的一切。
对于刚才徐承泽的行为周茵并不予以评价,但不用她多说什么,徐承泽已然觉得羞愧难当。实力是打脸的最**宝,周茵只是轻轻松松用自己的几个技巧动作教徐承泽做人。山外有山,别太拿自己当一回事。
有胆子大的女生双手劝着自己的嘴巴做喇叭状朝周茵大喊:“姐姐好帅啊啊啊啊!”
这一叫喊似乎点燃了在场小孩子们一颗颗躁动不安的心脏,有人拿着手机录屏,很快也有人跟着大喊:
“姐姐,再秀一个!”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周茵的帅气并非油腻展示动作耍酷,她是装逼于无形之中,脸上没有太多亢奋的表情,一套动作坐下来行云流水。
实则,她心里也紧张个半死。
太久没有玩过板子了,甚至连热身运动都没有,鬼知道会不会受伤。可当身体随着板子向前不断滑行,渐渐的她找回曾经的感觉,享受其中,再也管不得其他。
虽然大伙儿起哄,但周茵还是点到为止。她单手将板子提起来走到唐明的面前,将板子还给他,一并道:“对了,你这个是玩具板。如果想玩的话,还是建议你换一个专业的滑板。”
唐明双手接过周茵递过来的滑板,看着她的眼底仿佛都冒着小星星:“小姐姐,你是自己玩还是在哪个社团呀?”
周茵摇摇头说:“我没玩了。”
唐明身边的一个男孩子正准备壮胆去跟周茵要个联系方式,这时,人群中有道低沉的声线响起:
“阿茵。”
周茵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司一闻就站在她不远处。她有些心虚地朝他吐吐舌,这会儿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光顾着玩了,都把老公给忘了。
周茵挥手跟眼前的一帮小家伙道别,转而走到了司一闻身边。
大伙儿这才注意到,原来人群中还潜伏着这样一个大大长腿帅逼。实在是,刚才小姐姐的滑板技巧过于引人入胜,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
一直到周茵走后,那群孩子们孩子议论纷纷:
“我刚才都拍下来了!真的太帅了!”
“小姐姐实在太酷了呜呜呜。”
“她男朋友也好帅啊。”
“好后悔刚才没有跟她要个联系方式。”
*
耍帅归耍帅,周茵尝到了什么叫做自食其果。
当着那帮小家伙的面她背影潇洒,可一离开之后,周茵立马拽着司一闻大喊:“哎呦!疼疼疼!脚疼!”
司一闻闻言整个人冒冷汗,拉着周茵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来。
“左脚疼吗?”他在她面前蹲下来,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握着她的脚踝。
周茵龇牙咧嘴地点点头:“没做热身光顾着耍帅,估计有点拉伤。”
她说起来云淡风轻,仿佛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
“我看看。”司一闻缓缓将周茵的脚上的鞋子脱掉,袜子轻轻往下扯。很快,她脚踝上的伤疤露出来,蜿蜒曲折,凹凸不平。
“是这里疼吗?”司一闻问。
周茵点点头:“嗯。”
这处旧伤周茵从未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包括司一闻。婚后有一次司一闻的确问起,但她打哈哈地说不小心受伤做了个小手术,仅此而已。
周家人若是有心想要瞒住一件事情,也不会让司一闻知晓。
司一闻二话不说抱着周茵就要去医院。
周茵嫌麻烦:“真的不用去医院,休息一下就好了。”
可司一闻一直抿着唇不说话,周茵就有点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了。她琢磨不透他是生气还是担心。
一直到医院,急诊室的医生检查过说是韧带拉伤,司一闻脸上的神色终于轻松了一些。
周茵在旁边附和道:“我就说没什么问题的。”
司一闻侧头剜她一眼,她立马乖乖闭嘴。
回去的路上依旧相对无言。
周茵这一整天的心情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一会儿好一会儿坏,一会儿低落一会儿亢奋。
不久前她还在生司一闻的气,这会儿她反倒有些愧疚。她愧疚的点在于自己的行为会造成别人的困扰,让别人担心。
周家人对于周茵滑雪滑板一类的运动十分不赞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心她会受伤。的确,那些年周茵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每当身上不小心留下一块淤青,最担心的人莫过于妈妈苏女士。所以在看到苏女士沉着一张脸不说话时,周茵就知道母上大人是生气了。
这个时候,周茵就会在苏女士面前撒撒娇,再说几句话讨好。接着多半就会看到苏女士心疼地掉眼泪,再劝她少玩这些危险的运动。但劝是劝不住的,周茵顶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隔天又跑去外面玩。
“壹壹……”周茵也像是跟苏女士面前撒娇一般,主动往司一闻面前凑了凑。
司一闻担心周茵乱动会再扯到脚上的韧带,神色严肃:“别靠过来。”
额。
情况好像比她想象中还要严峻的样子。
周茵鼓了鼓腮帮,一副做错事的模样,朝司一闻眨巴眨巴双眼:“那个,你生气啦?”
司一闻微微拧了一下眉,反问她:“我为什么要生气?”
这话简直和苏女士每次教训周茵前说的如出一辙。
看似反问句,其实是变相在让她自己认识到错误。
周茵伸出小爪子,轻轻挠了挠司一闻的手背:“别生气啦,我以后不玩了好吗?”
司一闻真心地说:“你想玩就玩,我不会拦着你。”
可这话听在周茵的耳朵里就和苏女士每次生气所说的分毫不差。说是不拦着你,但你要是再敢去玩,想想后果吧!
但很显然,司一闻的道行要更高一些。他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狠狠猜不透。
眼下的情况和苏女士又有些不同。
周茵从未在司一闻面前透露过自己曾经擅长的领域,甚至是有意隐瞒。
今晚是装逼装过头了。
周茵觉得,她大概一时半会儿是哄不好司一闻了。
实则,此时此刻的司一闻也并不清楚自己复杂的情绪。
他刚才亲眼目睹周茵在滑板时候的意气风发,她那副样子比他送她一套顶级的珠宝首饰都要愉悦。就如那帮孩子所说的那样,周茵的功底没有十年的基础下来是不可能的。
可最让他担心的时候到底还是发生了,她受了伤。
不过无论如何,司一闻没有资格生什么气,更不会责怪周茵。
顶多是,他很担心,甚至自责无能为力。
*
下车之后也是司一闻抱着周茵上的楼。
周茵这个时候聪明地选择不再多说话,因为她说什么似乎都不起作用。但她知道要主动示弱,像只小奶猫似的在司一闻身边蹭来蹭去,跟讨好似的。
回到家司一闻将周茵抱在沙发上坐着,语气不容拒绝地对她说:“我去放洗澡水,等会儿帮你洗澡。”
周茵想到今天下午在办公室里发生的那一幕幕,忽然脸上有些烧:“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司一闻没接她的话,自顾自进了浴室。
很快,哗啦啦的流水声响起来。不一会儿司一闻又出来,再次将周茵抱起来。
虽然两人在床笫之间什么样子都见过,可现在要当着司一闻的面一件一件把衣服脱掉再洗澡,周茵觉得也太羞耻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还要被抽筋扒皮的那种。
反观司一闻,他看起来倒是一脸的淡然。
周茵今天穿的一身运动套装,上衣是拉链的款式。
司一闻像是一个要帮小孩子洗澡的家长,站在周茵的面前要伸手拉开她的上衣拉链。周茵最后挣扎,按住司一闻的手:“我自己来吧。”
她是脚受伤又不是手,自己脱衣服倒是会的。
外套褪下,里面还有一件内搭。内搭里面还有一件小内衣。
周茵抬眼看了看司一闻,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一脸平静自然,却让她心乱如麻。
好奇怪的感觉啊,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刚做完考试卷的小孩子似的,正要接受家长的检阅。她的双手交叉捏住自己衣摆两角,想往上脱,又不好意思脱。
“怎么不脱了?”司一闻声线平平。
周茵终于忍无可忍:“你能不能别这么盯着我啊!”
司一闻蓦地一笑,蹲下来与周茵视线平齐:“怎么?还害羞了?”
周茵伸手要推他,被他反握住手。
司一闻声线有些哑:“下午拿领带绑我的时候不是很能?”
“司一闻!”
他却还火上浇油:“叫老公。”
周茵这下真的彻底要没脸见人了,脑子里全是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别看那会儿他一副任由她发挥的样子,但全程也都是他在把控,让她苦苦挣扎。
最后他还在她耳边诱哄:“叫老公。”
周茵当时自然是十分没骨气地叫了,不仅左一句老公又一句老公地叫喊,还时而谄媚,时而撒娇。
可现在情况不同,周茵觉得怎么都喊不出来。
好在司一闻也并非有意为难,他估计看不下去她拖拖拉拉的样子,起身给她把衣服脱了,又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脱裤子。夜晚有些凉意,他怕她着凉,想让她赶快脱了衣服去洗澡。
周茵也破罐子破摔了,索性嘴巴一撅,任由他摆布。
她心底凄凄惨惨戚戚,觉得今晚玩滑板真不值,不仅让自己受伤,还要在司一闻面前那么糗。
等衣服都脱完了,他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入盛满温暖水流的浴缸里。
“水温合适吗?”他问。
周茵点点头,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接下来我自己洗澡就行了。”
司一闻轻笑:“怎么?利用完就要把我一脚踹开?”
他忍了一晚上,这会儿倾身,单手扣着周茵的下巴,封住她的双唇。周茵借着这个吻气呼呼地咬他,故意咬了一下他的舌。
司一闻的吻辗转在她耳边,低哄:“老婆,现在换你帮我脱。”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保一挣二,今晚零点前还有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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