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好运满脸狐疑,盯着存折上的数字,问张跃民:“你说这个钱哪来的?”
“卖软件赚的。”张跃民一脸的坦荡,毫无愧色。
梁好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张跃民心中一突,面上很是镇定,“是不是突然发现我特厉害?”
“是很厉害,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张跃民脸上的笑凝固,瞬间又恢复自然:“不是卖软件赚的,总不能是抽奖抽的吧?”
“你运气没那么好。”梁好运想了想,问道:“卖几次?”
张跃民想也没想:“好几次。”
“好几次一次付款?”梁好运指着转账记录。
张跃民连忙看去,果真上面只有一笔大额转账。
“编,继续编!”梁好运双手抱臂盯着他。
张跃民挠头,他怎么就把这点给忘了呢。
“还不说实话?”梁好运盯着他。
张跃民不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这不是没想好怎么说——”
“是没想好怎么编吧。”梁好运抬手把存折甩给他,“你跟老三昨儿干嘛去了?”
张跃民不假思索地说:“帮他弄电脑。”
“张跃民,我发现你挺厉害啊。自打你我结婚到现在,就没说过一句实话。”
张跃民连忙举起手:“天地良心——”
“你放屁!”梁好运不想听他瞎胡扯,“好好看看存折上的转账时间。”
张跃民下意识打开,时间不早不晚,正是今天上午。
“媳妇,我其实可以解释……”
梁好运点头,我就看你怎么编。
张跃民又忍不住挠头,他怎么就忘了换个存折呢。他们家又不是只有这一个。
“我可以坦白,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别生气。”
张爷爷张奶奶遛弯去了,以免他们突然回来,梁好运转去卧室。
张跃民立即跟过去。
卧室很大,有两间房,里间放床,外面还有个小客厅。一个小茶几和两个单人沙发。
梁好运坐下,张跃民立马坐对面。
“其实也不是不想告诉你,主要是怕你担心。”
梁好运依然只是点头不说话。
张跃民没招了,只能招:“媳妇,你知道股票吗?”
梁好运挑了挑眉。
“你知道?”张跃民惊呼一声,忽然想到刘向东那天说过,“听向东说的?”
梁好运依然不吭声。
张跃民禁不住起身坐到她身边,“媳妇儿,你不说话,我一个人说挺没劲的。”
“我倒是想说,跟谁说去?”梁好运瞥一眼茶几上的存折。
张跃民很是心虚,“那什么,你应该还记得向东说,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吧。我怕你知道了寝食不安,跟三哥一块弄电脑的时候就顺便拐去申城买了点股票。”连忙补一句,“是用我卖软件的钱买的。我当时想着反正买的是新股,只要公司不破产,总会涨的。没想到我只是两个月没看,就,就涨这么多。媳妇儿,我真不是故意骗你,我自个也没想到。”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傻?”梁好运盯着他问。
张跃民赶忙说:“我媳妇当然不傻。只是,只是股票那东西太玄乎,我怕回头暴跌吓着你。”
“还有?”梁好运猛地面向他。
张跃民忙说:“没了,没了。你没去是不知道,申城那些人都疯了,跟六零年抢粮食一样。给我钱都不敢买。”
“谁给你钱?想得倒美。”
张跃民:“咳,我就打个比方。”搂住梁好运的肩膀,“媳妇儿,不生气好不好?有了这笔钱,咱们就可以去北边办厂了。我把所有的钱都投进去,就是为了赌这一把。”
“跌了呢?”梁好运问。
张跃民道:“我想好了,摆地摊卖衣服去。我去卖衣服,肯定比保栓叔他们生意好。”
梁好运抬头看到他的脸:“是的。人家只是卖衣服,你是连卖衣服带卖脸。”
张跃民的呼吸停顿一下,他媳妇这张嘴,真够厉害的。
“……别管卖什么,能赚钱就行。”
“你还是帝都大学的学生吗?”梁好运不敢信,他不但毫无愧色,好像还很得意。
张跃民:“那些偶像,引得粉丝为他们死为他们活,为他们半死不活,靠的不就是一张脸?”
“你倒是跟我说说,哪个偶像单靠一张脸?”
张跃民想了想:“很多。有才华的是不少,而只有才华的人,绝对没有粉丝为了他们成疯成魔。最近你也没少看报纸,我不信你没看到。”
梁好运还真有看到。
张跃民见她回答不上来,顿时心里有几分得意,脸上没敢表露出来,“媳妇儿,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晚上可不可以做点好吃的?”
“哪天没肉?”
张跃民:“小鸡炖蘑菇,在锅边贴些死面饼。”
“这么热的天,你可真会吃。合着不用你做,不用你和面啊?”梁好运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气得起身走人。
张跃民连忙追出去,“媳妇儿——”
“闭嘴!”梁好运不想跟他说话,一是怕脑子一热,说了一些以后才会发生的事,二是怕忍不住骂张跃民,伤了夫妻情分。
张跃民黏上来,“晚上吃什么?我帮你。”
“好啊。”梁好运双手抱臂,指挥张跃民和面。
张跃民会做菜,但不会和面。
以前他奶奶身体好,除了她还有罗兰香和张悦芳,三个女人在家,压根用不着他一个小伙子和面。
结婚后,张跃民一心备考,梁好运也不会让他和面。再说了,他们离菜市场不远,离早餐店也近,没了馒头完全可以去早餐店买。
张跃民期期艾艾地问:“媳妇儿,这个玩笑不好笑。”
“你的玩笑好笑?”
张跃民语塞。
“从昨晚到现在,我连口热水也没喝,晚上就吃点热乎的吧。冰箱里还有你擀的面条吧?晚上就吃面条。我去摘菜。”
张家的院子大,今年开春梁好运就种了好多菜。
六月份,瓜果蔬菜都开始成熟,院里不光有番茄黄瓜,还有很多青菜。比如木耳菜,比如红苋菜等等。
平时煮面条,多是放木耳菜或绿色的苋菜。
张跃民很喜欢苋菜,不待梁好运开口就掐一大把,然后煎四个荷包蛋,倒入开水就煮面条。
梁好运见他速度这么快,无奈地摇摇头,就去喊两位老人回来吃饭。
饭后,一家人洗漱后等着看《新闻联播》。
现如今电视节目极少,《新闻联播》结束是《西游记》。这个张跃民不知看了多少遍,以前没见过电视的老两口稀罕,张跃民可不稀罕,拉着梁好运回屋睡觉。
梁好运在她和张跃民中间放一条长长的被子。
张跃民傻了:“媳妇儿,现在可是夏天。”
“我也不想的。”梁好运学着张跃民之前的语气,“我怕晚上一做梦把你踢下去。”
张跃民忙不迭道:“我不怕。”
“我怕!你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还那么厉害,伤着你,我以后可怎么活啊。我还指望你赚钱帮我建厂房呢。”
张跃民又忍不住挠头,“媳妇儿,这茬不是过去了吗?”
“过去了?”梁好运问。
张跃民点头:“过去了!”
“过不去!”梁好运懒得跟他嬉皮笑脸,瞪他一眼就把灯关了。”
张跃民又把灯拉亮,“不过八点,睡得着?”
“睡得着!”
张跃民翻过碍事的被褥。
梁好运抬起脚。张跃民又慌忙翻过去,“媳妇儿,没这样的。”
“确实没你这样的。”
张跃民噎了一下,“媳妇儿,我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那要是跌了呢?”梁好运问。
张跃民:“这不是没跌吗?”
“这次没跌,下次呢?”
张跃民赶忙举起手:“我保证没有——”
“张跃民,我劝你说话之前用点脑子。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股市疯成那样,国家还会任由它涨下去?”梁好运问:“回头国家调控跌到底,你能忍不住不买?”
张跃民眼中闪过些许惊讶,他跟段老三念叨,去北面办厂,当地政府要是能免费租给他们就好了。正是想着省下一笔钱,等股市跌到底再进。
孰料他媳妇居然猜到了。
张跃民亟待出口的保证说不出来,“媳妇儿,你说掉眼莫钱的钱,我要是不捡,是不是挺傻的?”
“你的意思我傻?”
张跃民忙说:“没有,没有。媳妇儿,我也是为了你,为了咱们这个家。”
“为了我,却瞒着我?”
张跃民挠头:“我保证以后只拿三分之一买股票,行吗?”
“我不懂,你不要跟我说。”
张跃民:“都知道国家调控,你还不懂呢?”不动声色地翻过被子。
梁好运抬腿。
张跃民又不甘心地翻回去,“媳妇儿,我们是两口子。”
“是的,两口,你是你我是我。”
张跃民心累:“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会说啊。夫妻一体,弄个被子在中间什么样啊。”
“我暂时不想看到你那张脸。”梁好运提醒他:“不想让我打一巴掌,就离我远点。”
吃饭的时候,张跃民见梁好运有说有笑,真以为这茬过去了。
没想到,是怕两位老人看出来,在这儿等着他。
张跃民长舒一口气:“死刑也有个期限吧?”
“你放暑假!”
张跃民猛然坐起来:“还有一个多月。你确定让我这么憋着?”
梁好运点头。
张跃民张了张口:“憋出火来,我考砸了怪谁?”
梁好运笑眯眯看着他:“怪我?”
张跃民猛然倒床上:“……不敢!”
“不敢就忍着!”梁好运的确很想拥有自己的厂房。她宁愿跟刘向东一起弄衣服,都不希望张跃民用这种方法。因为股市诱惑太大,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张跃民的心在计算机上面,没空整天关注股市,真放任他进进出出,早晚得跌个大跟头,“表现好也不是不可以减刑。”
张跃民又坐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媳妇儿,人无信而不立。”
“你跟我谈人无信而不立?”梁好运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