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暗卫盯着寒风回来禀报,“佟慕雪暂时没有离开这里,只有一部分杀手走了。”
“戮门的杀手毕竟是精通江湖事,他们肯定会在比佟慕雪谨慎,”夜璃渊嫌弃地扫着床上那件浅灰色的披风,嘴角一抽,“佟慕雪生于贵门,在大理寺都有人小心伺候,这几日能够穷追不舍,已经是出人意料了。”
楚婳若有所思,“他们住的地方在哪里?”
“芳悦楼。”
楚婳同夜璃渊对视一眼,好机会啊。
芳悦楼位于潞城东门,靠着江流顺下,河道两旁都是花船画航。在这里能将进出城门的人一眼望尽,那些南来北往的商人都喜欢在这里进行交易。
芳悦楼左近有个药房,药方两边还有个胭脂铺,两个杀气腾腾的男人就在胭脂铺外交头接耳,不是露出一抹下流无比的笑,盯着进出的女子看,看得客人都不敢靠近。
店家不敢招惹,只好忍笑陪着男人护送的小姐选胭脂,盼望早点送走这些扫把星。
“这是桃花晒干了做成的粉,加了蜂蜜油脂,是最时新的胭脂,京里的贵人都在用的,小姐您瞧瞧颜色,这……”
老板的话还没有说完,佟慕雪已经不耐烦打断他的话,轻蔑一笑,“京里的贵人用的都是万众挑一的螺子黛,打磨了半个月才出一小瓶的花汁阴干,稠密柔滑,乃是上上之品,你这穷乡僻壤的东西也配跟京里比?”
老板笑容一僵,颧骨抽搐,他这里的胭脂虽然不是万里挑一,可也是一件件做成的,京城里本就有人家用的,怎么就不能比了?
他没忍住,阴阳怪气地怼了一句,“原来姑娘这么见多识广,既然如此,那怎么来小店选胭脂了?敢是给你家下人选的吗?”
佟慕雪脸色一变,“你敢嘲讽我!”
她如今失了蒋国公府的后盾,也没有荣王庇佑,却还是没办法舍弃那些从小养成的习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出行必涂脂抹粉打扮精细,然而这是在追杀,再怎么惊喜,几日下来,她也有些形容委顿了。
到了现在,她才终于过来给自己选些面膏胭脂,谁知这里的货色根本与她曾经用过的不能相比,忍不住捏着鼻子评了几句。
谁知这老板竟这么没有眼色,凭她以前的身份,便是看都不会看这种东西一眼,他竟还敢嘲讽自己?
佟慕雪大怒,作势便要抽他,“你!”
“我觉得这位姑娘说得极是!”
一道高挑俊秀的身影走了进来,突然插入两人中间,手中折扇“刷”地打开,看着那被吓了一跳的老板叹气。
“这姑娘心直口快,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也是事实。只是这出门再外,当与人为善,姑娘年纪小小,老板何必跟她计较呢?”
老板被佟慕雪抬手作势那一下惊了惊,才想起来外头有两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正暗暗后悔。
这公子一出来,反倒替他解了围,老板忙冷哼一声,“便是天皇老子的女儿,那也要讲个礼数周到。罢了,今日我不作生意了,你们走吧。”
佟慕雪怔了怔,看着面前人清俊的侧脸,正觉有些熟悉,这会儿才飞快反应过来,“你这是在赶我走?”
“不走?不走我就报官!”老板瞪她,“在这里闹事,众目睽睽,我倒要看看县官老爷会站在谁那一边!”
老板也是色厉内荏,但还真阴错阳差地说到了点子上。
门口的杀手立刻提醒道:“小姐,不就是个胭脂嘛,出门在外咱能方便就行个方便,何必闹得这么大?”
“就是,”另一个人也皱眉,他们是喜欢美人没错,可这个美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小姐别忘了我们还要有事。”
大家伙都是逃犯,谁能比谁底子干净?
佟慕雪面红耳赤,死死抿着嘴唇,阴狠地盯了眼老板,抓起旁边的胭脂就往外走。
旁边的青衣公子对着那姑娘摇摇头,回头补了块银子给老板,“这位姑娘身边的人不好惹,看着像是亡命之徒,幸而老板没有跟她闹起来。”
老板这才明白,这公子原来是替自己解围来了,顿时松了口气,“我也是小本生意,唉,以后不管就是了。”
公子眼波微转,仿佛带着桃花一般,带着几分佻达玩味,“这位姑娘看着架势不小,可是镇上的人?”
“那可不是,”老板冷笑,“不知道哪里来的生面孔,性格刁蛮,就住在旁边的芳悦楼里,一大早起来就跟自己人吵了一架,还给自己人吵走一半。”
走了一半?
“为何?”
“谁知道了,好像是为着什么赶路的事,说是要买船?嗨,我也没听清楚。”
买船?
青衣公子自然就是楚婳,她特地儿来到这里打探消息,不巧正看见佟慕雪跟店家动手,这才走了进来。
杀手只有两个,弈祺就在门外,对付他们游刃有余。
也亏得佟慕雪高傲自大惯了,竟然理也不理她这个“救命恩人”,就这么离开了胭脂铺。
打听清楚情况后,楚婳就离开了胭脂铺。夜璃渊带着斗笠、穿着女性的披风从角落里走出来,淡淡道:“佟慕雪猜到了我们的去向。”
买船,多半是为了出海。他们这一路便是朝着临海方向走,佟慕雪很聪明,一定是猜到他们会前往卓旻处。
“他们兵分两路,另一半人肯定是快马加鞭去前方的必经之路设伏埋伏。”楚婳侧头,看着身边人高马大的“妻子”,压了压嘴角,“她自己断后,改道水路,就是担心我们成为漏网之鱼?”
不得不说,佟慕雪虽然娇气,追杀人的时候都要梳妆打扮,但脑子的确聪明。
从最开始的布局引她出城,而后断了他们的后路,到现在兵分两路……
楚婳心下暗叹,她之前在林间故意激怒佟慕雪好寻求破绽的那些话,其实也有些不准确。
佟慕雪这个京城第一才女,还是有些能耐的。
“他们买船,那我们也买船。”夜璃渊看了眼旁边成片的画航花船,嘴角一勾,“卫寅,改道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