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又讨论了些细节后离开，堂中再度安静下来。
待几人走后，副将才道：“将军为何还要信王帮忙？而且若是让端王领兵……”
“我年纪大了，军功再多又能如何？再往上升，顶多是个公候，同武安侯府差不多罢了。至于你们的军功，这次却是少不了的。”
卓旻看他一眼，“以我的年纪，本也到了退位荣养的地步，这次回去，只要跟成亲王定亲后，皇上必然要抬举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这不是好事吗？”副将皱眉，“您为何要退让？”
“这大军本就是皇家的，端王又兼兵部官员，且还带着圣旨，他要用就用，我可以不应，那就是什么？”卓旻捏了下手背叠皱的皮，还是没有恢复力气。
副将沉吟思索，总对卓旻这么容易放手兵权有些不甘心。
“况且，天下第一楼这毒，的确是毒入肺腑。”卓旻眼中刮过狠意，神色冰冷，“本将还要看着长宁出嫁，不能倒在这里，若是倒在这里，回到京中……蔷薇的婚姻大事，就彻底轮不到她做主了。”
副将茅塞顿开，不禁为卓旻的用心感到动容。
“将军放心，末将等不才，但若是有人要强逼少将军嫁给自己不愿意嫁的人，末将等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卓旻忍俊不禁，“你们都是些蛮横的武将，哪里知道那些文官的厉害，还有……皇帝的厉害。”
“那将军为何又要信王帮忙？”副将迟疑了一下，“那个信王跟着夜璃禹，只怕身上多少有点不干净吧？只怕禁军也未必会听他的。”
“这不是你我能够置喙的事情，”卓旻微微蹙眉，沉肃的眼睛瞪了过去，“既然皇帝没有处置他，那他就是干净的。”
副将不以为然，说不定是 皇帝念着父子之情网开一面呢？
卓旻摇摇头，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你还没看明白吗？如今事情已经不是大岳之内的事情了。牵扯到了北狄，我们就要准备好国战。”
他深深看了眼副将，“而一旦开启国战，无论北狄、漠西、南疆还是其他的游牧鞑靼，都会开始蠢蠢欲动，我们需要将领，需要年轻的、足以带兵打仗的将领。”
而端王夜璃渊文武双全，信王夜璃风强悍勇武，他们就是最适合的将领！
可惜信王被皇上所厌，若要信王能够重回以前带兵打仗的实力，那就需要给他机会，让他建功立业，重新建立威名。
“我们行军打仗，为的是保家卫国，而不是为了争这一时长短。”
副将愣了片刻，面露惭愧，深深抱拳，“是，末将明白了。”
而正如副将所说，就算卓旻给了信王权力，可信王依旧需要熬过将士们的异眼。
禁军不会听命于一个卖国求荣之人，虽然夜璃风并没有做这种事，但他却曾经跟随过这样一个人。
夜璃风来到阵前点兵，看着迟迟空置的操场，多少就明白了这当中的考验。
他冷哼一声，倒也没有露出多少恼怒，只是让人将军规立了出来。
“自副将以下，谁敢倦怠行事延误军机，鞭笞八十。”夜璃风没有那委曲求全的性格，他横眉冷对，径自点了一个人，“有人不服，让他去问卓旻。”
不想听他的话？可以，直接按抗命不从、延误军机为由，打了再说。
有人不服？也可以，反正我是卓旻请过来的，你去让卓旻换了我啊。
夜璃风身为皇子，却偏生没有那上好的口才，全凭冷酷做事，只用军功立威。
打一仗之后，自然就见分晓。
夜璃渊远远看着夜璃风行事，禁不住摇头，“这样冷硬行事，不知虚与委蛇，难怪性格那般固执。”
“王爷要去帮忙吗？”卫寅捂着眼睛问。
“那也不必，”夜璃渊思考半晌，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将士花名册刮过，微微勾唇，“他这样也好。”
有些事情，本就是解释无用。军中之人，也只敬佩强者。
若他能够用军功重立威信，不用自己帮忙，自然就会有人替他说话。
不过这么好也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夜璃风若是不懂得把握，那就怪不得他了。
夜晚降临之时，卓蔷薇捏着手腕来到大院，将结果告诉给了楚婳，“他们是有一种引路蛊，蛊虫会在子夜之时顺着笛音飞，以此传信。”
“有什么规律吗？”楚婳问道。
“嗯，”卓蔷薇手指上带着血，为了审问清楚，她显然也耗费了些力气，身上尤带着几分铿锵煞气，“他们在海边设有传话人，是个赶海的女人，每当这里有动静的时候，她就会吹笛子。”
楚婳给她倒了一杯茶，将自己找到的蛊虫都摆了出来，想了想，“……你会吹笛子吗？”
卓蔷薇眨眼，摇头。
“不过我知道有人会。”
“谁？”
卓蔷薇一笑。
少顷，夜璃渊带着夜璃风又黑着脸来到了院中，将笛子交给夜璃风，“老七，辛苦你了。”
夜璃风死死盯着楚婳，一把抓过笛子，背对几人来到院中，深吸口气，横笛轻扬。
笛声柔婉如风，似杨柳动春意，潮起泛涟漪，在幽夜中溢出几分说不出的惆怅凄凉。
楚婳捂着嘴，无声惊讶。卓蔷薇也挤眉弄眼地点了点头。
信王跟随夜璃禹，好似风光无限，但其实京城之中极少有人知道他会吹笛子，除了常年混迹边关，对戍守边疆的将士多有了解的人，或许才能打听一二。
夜璃渊也知道此事，但没想过会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没过多时，一只蓝荧荧的蛊虫从门内飞出，如萤火虫般上下飞舞着来到了笛子上。
夜璃风盯着蛊虫，转头走出门外。
笛声顺着幽夜若隐若现，幢幢人影在大院外沉默以待，楚婳将手中的药材分发给众人，回头看向夜璃渊，“可以了。”
夜色冥冥，潮汐声顺着海风飘入耳中。
院中几人对视一眼。
大院之外，七位副将整装待发，齐齐站了起来，肖勇垂头，“王爷，众军已经上船。岸上的人已经准备妥当，到了指定的位置。”
“让斥候眼睛放亮点，卫寅带暗卫随本王暗中保护信王，”夜璃渊眯起眼，“烦请长宁郡主大军压阵。”
“传令全军，戮门罄竹难书，此次不留俘虏。”
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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