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的马路是铺了水泥的,而村里各个胡同却都还是土路。
看看三人身上干净的衣服，又低头看看三人鞋底被迫沾的泥,赵小洁说：“咱们去外边大路上走走吧。”
本来还想拒绝，但是看着周围邻居家的大爷大妈都搬了小板凳坐在各家门口，三人交换了个眼神，没有拒绝她的提议。要是在村里走，有些话也不方便说。
四个人沿着马路走着。马路上十分安静，即便是白天，大概三五分钟才能过一辆车。
“我知道你们想劝我什么。”不等三人开口，赵小洁就主动说，“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真的已经决定好了不上学了，下个月就去城里打工赚……”
孟佳淇打断了她的话：“学费、学杂费的事，我们会给你想办法的,这个你不用担心。而且我们听你们学校的老师说了,以你的成绩,是可以考上市区的重点高中的！”
“恩。”提起自己的成绩，赵小洁靠在路边一棵树上，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布鞋,“但是考上了又能怎么样呢？”
“考上重点高中,考大学就十拿九稳了啊！”林珞珞说。
市区的重点高中太难考了,当年她们四个里,分数最高的黎岑岑,距离分数线都足足差了一百分！分不够，找人拖关系都进不去。毕竟市重点的升学率十几年来都是京都排名第一的。
“姐姐，你们都是城里人，不了解我们农村。”赵小洁看着空空的马路,叹了口气，“城里的女孩子有学历才更好找对象，我们农村的，学历越高，越嫁不出去，是要被家里嫌弃的。”
“为什么一定要嫁出去？”孟佳淇反问，“等你有了学历、有了知识，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结婚这一条路的。而且，姐姐我也是农村的孩子，所以才更明白，我们农村女孩子想要‘当个人’，只有多读书这一条路！”
“这些道理我懂的，可是他们不会给让我上学的。初中免学费，只是要学杂费，他们就已经不让我上了，更何况还要学费的高中……”赵小洁抬头仰视着孟佳淇说，“姐姐，农村和农村也是不一样的，我还有两个弟弟，他们还要留着钱给弟弟盖房子、娶媳妇。”
“姐姐家里也有弟弟，姐姐当然懂！”孟佳淇说，“姐姐的高中全是靠着好心的老师资助，加上学校里发放的助学金才念完；大学也是办了助学贷款交学费，生活费全靠打工。可是姐姐一点都不后悔继续上学。”
闻言，林珞珞有些意外。毕竟做志愿者这种事情并没有收入，所以她下意识以为两人不说家庭条件多好，最起码应该是没有经济困扰的，才会选择出来做志愿者。
不仅林珞珞有些意外，赵小洁也十分意外：“那姐姐……你家里的人，他们现在支持你了吗？”
“当然不支持。”孟佳淇笑笑，“我家情况跟你家也差不多吧，不过我家那边更穷，在山里。他们嫌我都二十多了，还不能给家里寄钱，一打电话就说，邻居家的谁谁谁打工给家里寄了多少钱、谁谁谁找了个好婆家给家里带了多少东西。”
大概是这些话赵小洁也没少听过，此时对于孟佳淇的话，十分有共鸣。
“他们已经给我说亲了，明年就要结婚了。”
“明年？”林珞珞跟谢音都十分意外。
孟佳淇帮着解释说：“很多农村是这样的，女孩子一到十三、四就可以卖出去给儿子换钱了。小洁今年十五了，按我们农村的习惯，已经到了说人家的时候了。”
“十三、四岁？这……这是犯罪啊！”林珞珞目瞪口呆地说。
对此，谢音叹了口气说：“法不责众。”
孟佳淇拉起赵小洁的手，微微弯着腰，盯着她的眼睛，问：“姐姐认真地问你，你也要认真地回答。你想小小年纪就结婚吗？你想自己的一辈子都被困在一个无能的男人身边吗？你想重复着现在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吗？”
眼泪在眼圈里打了几个逛，终于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赵小洁哭着说：“不！我不想！我想上学！”
眼泪一旦落下，小姑娘所有压抑着的情绪瞬时爆发。
谢音从口袋里掏了纸巾给她。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孟佳淇说：“不用担心，你高中、大学的学费、生活费，社区的工作人员还有姐姐们都会帮你想办法的，你只要好好学习就够了。”
前面的时候，作为一个对这些事情了解最少的人，林珞珞几乎没能插上话，此时提到钱，总算能接话了。
“你上学的所有开支，姐姐帮你出。”
“不用不用，”孟佳淇赶紧说，“这个费用社区上会负责的。”
“那我捐给社区，指定给她不是也一样吗？”林珞珞说，“如果必须要走这个流程的话，走一下也可以。”
即便两人出席过林珞珞的婚礼，对于这豪迈的发言，两人还是忍不住有些瞠目。
“谢谢姐姐，就当我借的，等我以后工作了赚钱了，再把钱还给你。”
“不用。”林珞珞摆摆手说，“等你以后工作了、有钱了，如果有闲余的钱，或许也可以去帮助其他有需要的人。就像你这位姐姐一样，让更多的女孩子可以走出去、做自己。”
今天见到了村里的环境，加上听来的关于小姑娘的家庭情况，林珞珞心里无比震撼。之前她所能了解到的困境，都是来源于网络上的帖子发言，但比起今天见到的来说，最起码，她们还能上网求助。
可赵小洁，连上网的途径都没有。
“恩！”赵小洁擦了眼泪，坚定地点点头。
“再有半个月就中考了，”谢音也走过去，拍拍她的头，“好好准备，不要被这些事分了心。等你考上高中，姐姐们的大学离市重点挺近的，有什么事就直接来找姐姐们。”
“姐姐……我怕我考上了，他们会把我的录取通知书撕了。”回村的路上，小姑娘小声说，“之前我的堂姐考上了市里的高中，我大爷就把她的录取通知书撕了，她只能出去打工了。”
“社区的工作人员这会儿应该也劝完你妈妈了。”孟佳淇说。
赵小洁摇了摇头：“没用的，他们不会听的。”
“那要不寄到我们学校？”转头看向谢音，孟佳淇想了想说，“但是那个时间我们不在学校了。”
闻言，林珞珞赶紧说：“寄到我那里呗，我家全年有人。”
“谢谢姐姐！”
“那我怎么告诉你地址？”林珞珞看看小姑娘，知道她大概也是没有手机的，现在身上又没有纸笔。
赵小洁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姐姐直接说就行，说一遍我就记住了。”
“这么厉害？！”林珞珞报了林家的地址——毕竟暑假也说不好她会不会跟席灵玉去江临，反正刘阿姨常年在家，到时候跟刘阿姨说一声，帮忙收起来就好。
小姑娘嘴里嘟囔了几声，随后说：“我记下来了。”
把人送回家里，三人看着从屋里被赶出来的社区工作人员问：“怎么？还是说不通？”
社区的工作人员摇摇头：“这是铁了心了。”
林珞珞有些担忧：“那他们会不会关着小洁不让她去学校？”
“没事，小洁初中是住宿的。”社区的工作人员问，“你们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麻烦你们一件事？”
“您说。”
“今天下午把小洁送到学校，我已经联系过她们老师了。”
林珞珞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孟佳淇拍拍赵小洁的背：“去收拾一下东西，姐姐们送你回学校。”
“恩。”小姑娘点点头进了屋。
没一会儿，就听着里面传出了吵闹声：“我想上学！”
“上学除了花钱还能干啥？！你爹你娘没钱让你上学！你爹给你说的亲事，你要是上学了，这事就黄了！人家可是给了五万彩礼呢！五万！你去上学几年才能挣这么多钱！”
听到声音，社区的人赶紧冲了进去。
孟佳淇跟谢音也紧随其后，林珞珞见状，愣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女人手里拿着笤帚，正要打孩子。
社区的人赶紧去拦女人，孟佳淇一手拉过赵小洁，护在身后：“五万块钱就让你把闺女的一辈子搭进去？你配当妈吗？！”
“我的孩子，我愿意怎么就怎么！”
谢音过去，轻松夺下了女人手里的笤帚说：“你的孩子也是个人！”
林珞珞低头问：“你需要收拾什么，姐姐帮你拿。”
“就是课本，还有几件衣服。”
“行。”林珞珞绕过被谢音拦着的女人，进了里屋，把桌上的课本收进了那个已经破旧得仿佛快要装不住东西的书包，转身去拿衣服。
那些衣服也已经破旧得不像样子，跟那些破旧的女孩衣服并排挂着的，还有几件崭新的男孩运动服。
林珞珞装衣服的手顿了顿，干脆一件也没拿，只是把书装好走了出去：“好了，咱们走吧。”
谢音示意她们先出去后，才转身离开，任由被自己拦住的女人冲出屋外破口大骂。
这会儿任她骂吧，她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时隔半月，赵小洁终于可以重回校园了。
上了车，林珞珞打开了导航，设置的目的地是镇上的商场。
社区人员听到目的地，愣了一下说：“学校不在那边。在另一边。”
“先去买点东西。”林珞珞发动了车子，开车驶向了小镇。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被迫出门吃饭，吃到半夜才散场
结果因为空调开太低，回家就发烧了_(:3」∠)_
还好退烧了，结果明天还要出远门
讨厌假期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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