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的手坏了的消息在订婚宴之后,终是流了出去。
外头揣测一时间多了起来。
外人惋惜她好容易有了高贵身份又成了废人之余,也不免同情慕琰华,好好一个俊俏公子,有学识还有个做侯爷的亲爹,他日得中进士、回到侯府少不得能娶上个贤良貌美的高贵妻子,如今却要娶一个废人。
当真是可惜!
而更多的便是说慕孤松以多年收留照拂的恩情,逼迫了这位“寄人篱下”的可怜公子娶了自己的女儿。
姜侯爷听之任之,竟是半点都没有去阻止,原来也不如传闻中的那么看重这个儿子。
慕静漪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从外头听来了,便是要把外人对她恶意揣测带来桐疏阁一遍遍的说,说的好不得意嚣张。
巴巴等着看慕繁漪痛哭流涕的自卑。
繁漪冷眼看着她,在她第三次上门的时候直接一巴掌打了出去。
然后,世界就清静了。
抬起右手在阳光下照了照:“让你一只手你也打不过我,嚣张什么呢?真是蠢!”
琰华虽少出府,但长春带回来的消息叫他频频皱眉,他晓得再这样传下去,她好容易安静下来的心思又要不安了。
可他的解释怕是没人会信得。
少不得又要说他多无奈了,便想着找个说书先生编个故事解释出去。
姜柔表示这件事情交给她来解决。
第二日便去闹慎亲王,要借他的鸿雁楼说了一场“改编自江湖”的好戏。
隐去了当初答应姚家不揭发出去的细节,增添了更多细腻的感情戏份,姚意浓亦在此处改名换姓的粉墨登场,姚柳氏的愚蠢与恶毒描绘的入骨三分。
自然,这个故事是偏心了繁漪的,细枝末节里都是她的付出与成全,说书先生说的是精彩纷呈、唾沫横飞,将人听的免不得将自己代入其中。
讲书的和听众之间自有默契,一般能让掌柜的远叔上阵,那必定是能与京中某家对上号的。
也是因为鸿雁楼好久没有过如此“家宅**”大戏,一时间座无虚席。
小厮敲着小金锣一座一座的去提醒客官给赏钱,老王爷又是赚的盆满钵满,捋着长须笑得好不快活。
姜柔啃着果子表示:我还是挺有写戏文的潜质的!
去鸿雁楼听说书的都是达官贵人,常对戏文中的“暗指”了然于心,又有徐明睿等人的不经意的一嘴带过。
于是坊间的传言便又转了方向,开始感慨慕家女为郎君豁出命去的深情似海,郎君又是何等的情深义重、不离不弃,势要相守一生。
然后对戏文里将二人逼迫到险些生死相离的“某公子”与“某夫人”抛去鄙夷的目光,更甚者,路过大门口忍不住要“啐”上一口,一表达内心的不齿。
“某公子”在关外吹着风表示:“……”等着,我总能杀回来的!
“某夫人”在床上歪眼斜嘴的表示:“……”等着,待我能下床,一定弄死你们!
然后,姚二奶奶一脸孝顺又关切的给婆母喂下了一口又一口,永不能下床的好药。
外头闹的精彩,朝堂上自然也不会清静,与姚阁老不对付的官员便是盯着他们不放,御史的折子一道一道的参上去,旁支主支的错处根根揪起来批斗。
慕孤松这个右都御史象征性的挡去一些,又放过一些,岳家的脸面重要,自己女儿吃了这么些苦头也是不能白吃的。
姚三爷在朝堂上吃了对手的亏,忍不住来质问为什么要闹成这样,一点情面也不顾。
繁漪不过淡淡冷笑:“不是你们先开始的么?不给你们找点儿麻烦,你真当我说的话都是玩笑么?再有下一回,你姚家三房就都等着给我的手陪葬吧!”
姚三爷恨恨而来,颓败而去,回到府里要被老父教训,又要被儿子媳妇记恨埋怨,无处发泄只能坐在老妻床前责骂。
对于柳家来的探望一并给拒绝了。
时日流转,看着红叶纷飞、看着寒梅盛放,在一个又一个清晨与夕阳下,桐疏阁总能迎来他的脚步,晴线在积雪中穿过,将冬日的热烈绽放到最绚烂的角度。
虽说男女有别,但也晓得他的心意,长辈们便是都笑吟吟的表示:很快就是夫妻了,多多接触了解也是好的。
冬日越深,离来年的殿试便越近。
白先生将课安排的越发紧密,下了学堂还有颇多功课要做。
琰华为了多陪伴她,索性下了学就搬了书册来她这里,即便不说话,多让她感受自己在努力的心意也是好的。
时常他在看书写文章,她在看书或发呆。
后来,为了给自己找些事情分散心思,她又开始尝试着刺绣,左手不能配合,但绷在架子上倒也能行,只是速度慢了许多。
感受到他真切的努力,她也开始放下消极情绪,尝试着努力一把相互靠近,或许是心底里害怕他是在勉强自己的,试探与亲近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临近腊月,府里要有喜事,迎着风雪听着院子外头的人来人往倒也热闹的很。
临江侯家的公子急着把外室和儿女接回府里,是以与慕静漪的婚期便选的匆忙些,七月初下的定,婚期选在十二月十八。
慕孤松后来也晓得了些风声,可大定小定都下了,到底是被人当场撞见躺在一处的。便只能暗示了陈侯爷,外室决不能进门。
陈侯爷与陈夫人自然是客客气气的表示一定会阻止那女子和孩子进门,维持慕静漪正室嫡妻的尊荣与体面。
只不过陈公子那里未必能那么听话了,不然何至于和那外室生了三个孩子出来?
曾与陈家公子议过亲的鸿胪寺卿的女儿还特特来“恭喜”了慕静漪。
而慕静漪只以为是陈家和未婚夫看重自己,想着早早与她成婚好朝夕相处,婚期越近,娇艳的面孔上的笑意便如永不落日的骄阳,灿烂的几叫人睁不开眼。
含漪始终似笑非笑的看着。
没了姚氏的打压与掣肘,又有张家的婚事在前,府里的奴仆如今谁敢小瞧了他们兄妹,她的日子也越发轻松了。倒是时常来桐疏阁小坐,与繁漪说说话。
姚氏被软禁的这数月里,开始是繁漪打理着府里的事,只是她毕竟没什么经验,大多时候还是容妈妈和容平指点着、担待着。
后来受了伤,老夫人自然也是“静养结束”的开始重掌中馈,也陆陆续续给几个孙子相看起了婚事。
尽管祖孙看起来依然亲亲热热的相互理解,到底还是伤了里子。
如今姚氏翻不了身,姚家也打压不了什么,再站出来,又有什么意趣?
尽管姚家门前的尸体让他们的名声被推上风口浪尖,又有鸿雁楼一场说书使得姚家人坐立难安,但姚氏这个慕家当家主母的罪从不在外人面前泄露了半分,两家的姻亲关系明面上如常亲近。
慕静漪婚事的事情总要嫡母出来亲自操持的,是以,一直静养的姚氏终于“病逝有了明显的好转”,然后嘴角保持最得体而慈爱的弧度,开始置办嫁妆、备宴席、写宾客名单。
姚氏的陪房陆续被换了差事,打发了出去,府里又都在繁漪的掌控,她晓得自己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为了两个儿子的前程,自也是安安分分的做该做的事情,倒也太太平平的。
腊八节,一家子一同用了晚饭,慕孤松在孩子们面前依然给足了她嫡妻的颜面,不曾有半分冷脸与薄待。
一家子热热闹闹之下又说起云歌的婚事,最后定下了萧尚书的嫡长孙女。
已经请了户部尚书蒋橣的夫人来做媒,会在慕静漪完婚之后正式去说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