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他入浴的时候似乎比等他回房更难熬些,耳边是水声泠泠,仿佛那一掬又一掬的滚水泼在了她的身上,柔婉的面上不由绯红一片,不自觉手心里生出了薄薄的汗来。
转首间目光落在一架楠乌木的枕屏上,繁漪认出那是他的笔迹。
一枝桂子自半透明的薄纱一角斜里横生而出,枝条出尘悠然,翠绿的繁茂枝叶下英英簇簇的嫩黄的花朵小小的柔软的,仿佛是被风拂过,花朵飞扬在空中,似繁星一般明媚温柔。
她心里欢喜,走近了细细瞧着才发现有那么一朵被小火团紧紧包裹着,那样渺小,却又是那样炙热。
待琰华洗去了疲惫与酒气出来时,便见妻子站在枕屏前定定的瞧着,青丝慵懒而随意的披散在身后,龙凤烛浅红微黄的光线落在她雾白绣缠枝葡萄纹的曳地寝衣上,温柔而纤细。
他走过去,看到她嘴角欢喜的笑意,清冷的眉目便也缓缓柔化开。
下颚轻轻搁在他的肩头,琰华自身后拥住她,握了她的手在唇边一吻,掌心的温度一点点缓缓温暖了繁漪肌肤的微凉:“我是你的了。”
繁漪从遥远的思绪里回身,温婉侧首,与他抵着额,肌肤相贴驱散春夜沾了雨丝湿润的寒意:“从前不是?”
琰华的眼中有深深的情意,温柔的凝睇着她,似要将她的身影刻进骨血中:“从前不够名正言顺。今日起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你的,等着今夜被你烙印。”
他的浓情恰似那一团暖融的火,一下子烧到了繁漪的心底,在眼底烘起一层薄薄的雾。
大抵是酒意上来,她的情绪有些茫茫然的不稳。
待心底的热烈烧过之后,忽起了一片灰烬的悲凉,枕屏上那细细密密的花朵都成了洗米般的愁思,于红烛的火光里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重逢之后,他总是在说他有多思念她,有多想与她在一处,永远不分开。
她听着欢喜,那样的欢喜让她觉得情是暖的,日子灿烂的,甚至来不及去细思旁的。
她以为自己是信他的,可到了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却又生出无尽恨叶飘零的微凉来。
她开始怀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信任他所说的一切,怀疑他不过自欺欺人。
甚至在想,他想要纳妾的一日是否就在明日。
她变成“姚氏”的一日也便在眼前了。
繁漪极力阻止自己去这样乱想,却又感受到自己筑起的那道“信任”的壁垒有裂痕在攀爬。
窗棂缝隙里吹进一丝风冷,春寒寂寂,让她觉得之身苍茫雪原里。
她无法分辨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只觉得世间万事万物都那么的虚无,眼底那温柔而清冷的面孔忽然变得湿哒哒、阴翳翳的,有窒息的沉闷。
她仰望着他,嘴角的笑意浅浅的绵绵的,然而离了烛火的光芒,眸子里的星光暗淡了下来,伸手去抚他的脸,却又仿佛是害怕被拒绝的缩了回去。
其实她很想问问他,
是否、真的高兴?
是否、真的期待?
琰华的笑意微微凝在眸中,她那邈远的神色叫他心口莫名刺了一下,有些心慌起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以期以行动告诉她,他的在意:“我让你不高兴了?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怀疑?不要藏在心里,告诉我。”
目光落在他脸上,又似乎透过他看向未知的远方,其实繁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在他这里求证到什么,茫然如长练裹挟着她。
她用力甩了甩头,想甩开酒意带来的消极:“我想了好久,可我好像找不到自己有什么是值得你喜欢的,才情不如,诗书不够,样貌也不过如此,除了算计人心,我什么都不会。可算计人心也算好处么?”
她摇了摇头,自我否定,“不是,那似乎只是短处。”
琰华总算寻到症结了,回头看了眼窗边小几上的一壶酒。
相处那么久,他自然也知道的,她一喝酒就会把情绪扩大到最深,欢喜便特别欢喜,伤心便也别伤心,今日大喜之日,她心里有所怀疑,是否他有所不甘,于是那抹怀疑便也被放大了。
他肯定的回应她:“没有,你很好,什么样子都很好,都是我喜欢的。”
看着他,默了许久,繁漪又抿了抹温柔的笑意,“你看,我还是个不会看场合的人,新婚夜,可我偏要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琰华的拇指磨砂着她的嘴角,只觉得那样完美的笑意是那么的刺眼,可他不知如何才能说的叫她安心,便改换了策略,修眉微拧道:“我只是一个连话都说不好,连喜欢都无法表达清楚的人。”
“你觉得我好,可我也在怀疑,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除了读书,我好像也是一无是处。你需要保护的时候,我没有一次能站在你的身前。只会惹你伤心,让你落一身的伤。”
繁漪摇首:“你是琰华呀,你是可以依靠可以信任的人呀!”
琰华抿了抿唇,目光定定的凝着她,他原生的清冷骄傲,此刻把“委屈”二字清晰的刻在脸上,竟是说不出的迷惘与无助:“你已经嫁给我了,却还是不信我。觉得我只会骗人,一定还是我做的不够好。我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呢,是不是?那我该怎么做,你才会信我呢?”
繁漪否认,有些怔怔的望着他,迷蒙了酒意的眼底有些糊涂,不知如何反应,莫名觉得好像是自己的问题,张口欲安慰他,又觉得哪里不对。
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什么悲不悲凉,只睁着一双水粼粼的眸子呆呆地看着他。
心底微微松了口气,琰华眉目缓缓含笑,扣住她的腰肢拉进怀里,去吮她的唇,一下又一下:“我也不知道喜欢你哪里,可又觉得哪里都喜欢,看到你的时候满心欢喜,看不到你心里便缺了一块,夜里也难眠。我也忘了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只记得失去你的时候,我的魂也跟着飞走了。”
“可我想着,若是我也不在了,这世上还有谁如我一般喜欢着你,念着你,便寻了这样那样的借口活了下来。幸好,我那样死皮赖脸的活着,等到了你回来,等到了你嫁给我的这一日。我不大聪明,反应也慢,可刻在骨子里的感情,还是认得清的。娶你,使我好生欢喜。”
繁漪被他温柔的亲吻攻击的一败涂地,毫无招架之力,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哪里还有神色分去胡思乱想。
琰华吮着她的唇,温热的带着薄茧的大掌托着她的后颈,轻轻的揉捏着。
那是她喜欢的抚触,这个时候她就会乖巧的像只奶猫儿:“来,我的小团子,告诉我,今日这样美好的日子,谁来见了你,与你说了话?你听了些什么?”
颈项里的酥麻让她不由自主眯起了眸子,微微侧首更去贴近他的指腹,他绵绵柔情的嗓音游曳在她耳边。
炙热的气息里带着淡淡的醉人酒气,仿佛要将繁漪沉溺过去,仿佛一下子坠入了云端,没有着力点,却又无端端的安心,任由自己在天地间游曳。
繁漪半眯着眸,舒服的有些困倦,无意识的回答:“很多人。”
琰华臂弯有力拖住她软下来的身子,声音低而沉:“有没有你特别想见的,和特别不想见的?”
小腹一紧,浑身泛起细细的粒子,熟悉而陌生,他的吻忽然变得若即若离,使她有些着急,纤细的手颤颤着搭在他的肩头,仰面在他的掌心,去回应他、迎接他:“姚意浓。”
目色沉了沉,继续循循善诱:“乖,告诉云奴,她与你说什么了?”
繁漪战栗着几乎站不稳,低吟了一声,无力的攀在丈夫的胸膛:“她说、她说若是她有我这份心机,你便不会要我了。”
琰华嗤笑了一声,旋即温柔的拨了拨她披散的青丝道:“如果她有你一半的智慧,便也不会有这样无知的想法了。”
弯腰抄起她的膝弯,将绵软的妻子放在铺着大红鸳鸯床单的床上,端了窗台下的一槲明珠过来摆在了床尾的桁架上。
那是她慕家带来的,她怕黑,而今夜,这斛明珠成全了他的眼睛,清晰的看清今夜她是如何成为他的妻子的。
臀下不其然被什么膈了一下,生硬硬地疼,云里雾里的繁漪回过了几分神来,才发现自己竟已经衣衫半褪的躺在了床上,却想不起自己如何上了床来。
抬眸正撞见他放下明珠俯身而下的身姿,酒劲儿上头,有些困,却又在他滚烫的体温下激灵灵的清醒过来。
幔帐里有薄薄的光,与外头的龙凤花烛交相辉映,照应的帐内一片温柔的迷红,似凤凰花的花瓣纷飞在身侧,却恰好能看清近在咫尺的人的神色。
立时羞的不知如何是好,便扭捏的侧了侧身,薄薄寝衣下的肌理被膈的越发生疼。
大约是撒帐的东西没有被收拾干净,似乎是花生。
默默一叹,怎又是花生呢?
琰华见她微微一拧眉,便听了即将开始的动作:“怎么了?”
繁漪气息有些颤,紧张的也不知怎么才好。
想去抓他的衣衫,却发现他不知何时业已光裸了身子半伏在她的身上,被他一压,那臀下的花生越发刺棱的厉害,可她哪里敢叫他去拿走,结巴了一下:“没、没有……”
瞧她的手在身侧勾了勾,琰华的手快了一步塞进她的身下,缓缓抚过,摸到那颗饱满圆润的花生时也是一愣。
反手塞进了枕下,大掌轻轻流连在她身上,迅速点燃一把烈火。
也沉沉低笑:“我与娘子必然子孙繁茂。”
繁漪脸一红,手虚握着垂了他一下:“谁与你生。”
他笑着,热烈的气息将他清冷的眉目染上了暧昧的红。
常年执笔拿剑而带了薄茧的手缓缓自亵裤伸进,顺着纤细的小腿慢慢抚触着:“自然先得煮熟了才算。”
繁漪于朦胧的光线里紧紧抓着丈夫的肩颈,只觉心底有一抹酥痒一抹期期,不断的游曳。
又想起昨夜老夫人叫人拿给她瞧的书,,燃烧着她的羞赧,
琰华吻着她的唇,清含浅啄:“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