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微微垂了垂眼眸,宛然有清朗流光流转而过:“其实我不确定,只是偶然发现她看沁韵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有防备和厌恶,虽不曾听闻她们之间有过什么冲突,但谁知道姜沁昀暗地里做过什么被沁微发现了呢!”
沁韵即便是侯爷之女,到底只是庶出,在太夫人面前便不那么得宠,寻常总是以一副谨小慎微的乖巧温顺姿态示人,可眉眼流转间却也是能瞧出她是个有城府的。
而沁微年岁虽小却是嫡房嫡出,又是家里最小的姑娘,太夫人总是格外疼爱她,她不必费心去争什么,便能轻易得到想得到的,所以,平常她的聪明也不过展现在一些小事儿上。
没人会料得到她一旦出手,便会这样凌厉。
旁人家十二三岁小姑娘尚且只是跟在主母身边学习眉高眼低的时候,而她借着蓝氏的算计,字字珠玑亦是字字珠心的把姜沁昀给拖了出来!
只能说明,有些人的聪慧与睿智并不需要在算计里打磨,是天生便拥有的!
稍稍一顿,她淡淡一笑:“即便她不肯帮忙,我也不介意亲自下场。”
见识过繁漪昨晚那阴翳肆意模样的晴云笑眯眯道:“估计以后五少奶奶看到您可得退避三舍了。”
繁漪抬手,食指轻轻挑了挑额角垂下的一小撮青丝,妩媚而清俏道:“还不是怪你们,每次都开口比我快,我就只能做个盈盈不胜一握的柔弱女子了。”
琰华狭长微微上挑的眸带着笑色,便似新月凝光:“夫人想发威时可与我打个暗示,我也好做个需要夫人庇佑的柔弱男子才好。”
繁漪呸了他一声:“谁有空护着你了。”
冬芮和晴云相觑一眼,掩唇一笑,这浓情蜜意来的也太猛了些呀!
琰华侧了她们一眼:“这么没眼力见儿的么!”
两丫头吃吃一笑,也不收拾了,赶忙就出去。
然而还是有那不识趣儿的挑了好时候来,还是翻着内室的窗进来的。
差一点就亲到妻子粉唇的琰华狠狠闭了闭眼,冷眸切齿睨着那蹲在窗台上一脸“哇哦”夸张深情的少年郎:“慕云海!”
繁漪面色绯红,忍笑地推开他,自顾拿了只珐琅盒子把玩着。
云海索性往窗台上一坐,揶揄地看着他“看得到吃不着”的憋屈:“青天白日的,这么着急么!”
琰华拿了妻子手里的胭脂盒很不客气的就朝着云海砸过去。
一把接住胭脂盒,那力道颇重,云海吃痛的甩了甩手,龇牙道:“下狠手啊你!”
刚走到门口还来不及出去的两丫头叉腰哈哈笑:“活该!”
云海不与那两个小女子一般见识,侧身倚着窗框,吊儿郎当的晃荡着一条腿,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文英和云倾……嗯哼。”
晴云拧眉:“杀人灭口?”见云海笑的得意,惊道:“你杀的?”
云海拿食指挑了挑垂在眉梢边的一缕乌发:“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杀她们,等着那对狗王八先设陷阱等我们钻么!反正崔嬷嬷从文英临死前嘴里问出来的是赵姨娘的女使朝她动的手,这会子也从赵姨娘贴身女使的屋子里搜出了带血的簪子。“
嘟了嘴,将发丝吹的飞扬:“现下,说不清的就是她们。”
他自小在黑市长大,见惯了一言不合就杀人,一点都不觉得对两个要害他阿姐的人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琰华微微扬了扬带着薄红的眼尾:“还算办的不错。”
云海幼稚的嗤了他一声:“用不着你来夸!”
琰华淡淡一弹指:“跑腿的,你想多了。”
云海整个五官都充斥着一股“要不要单挑”的表情,撸袖子“嘿”了一声。
琰华慢条斯理的弹了弹膝头上的袍子,挺直的翠竹却是在她柔软小手下一针一线绣以,连沉稳的深翠色都蕴着温柔的光泽:“再撸袖子你也打不过我。”
云海一侧首、嘟嘴、装可怜、搬救兵,一气呵成:“阿姐你看他……”
琰华一手揽上妻子的肩头,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傲娇一扬下颚:“别做梦了!”
繁漪无语的看着这两个人。
幼稚怕不是一种病?
会传染?
从前那个小古板似的丈夫究竟去哪儿了?
莫不是物以类聚?
眨了眨眼,决定赶紧换个话题,省的待会子把她的丫头们也全染了傻气。
“文英指认是蓝氏收买的平云,这会子又死在姜沁昀生母的人手中,落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欲盖弥彰,想拿媳妇给女儿顶罪了。”
晴云微有担忧:“可云倾也死了,侯爷不会怀疑么?”
云海的眉目是男生女相的美,年岁尚幼,秀气精致的侧颜在洋洋洒洒的阳光里晕起一层薄薄的朦胧光晕,美的不真实,恍若天人破开天光而来。
而在龙蛇混杂之处如鱼得水的经历又让他的姿态显得肆意而无拘,微微一撇唇:“云倾是熬不过刑罚死的,干咱们什么事儿。”
自小跟着老乞丐混迹黑市,与那些绿林人士颇是交好,手中的好东西自也不会少,想让一个重伤的人死的毫无破绽能有多难?
何况云倾不曾改口的证供不是更能证明,她姜沁昀心思不干净么!
元庆的美貌是精致而青翠的,带着初冬微风的凛,而这小郎君的美柔和而俏皮,同是赏心悦目,这张面孔就更为吸引人了!
最重要的是她也不能盯着自己的小叔看啊~
繁漪一手支颐,欣赏他谪仙般的美貌:“你寻常去东屏阁转转,看看还有没有不干净的手。闹了这一出,难保有人对沁微怀了怨毒。她再聪明,怕也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琰华微微侧身,把自己的往妻子眼前凑了凑,尽管人前时总还保持这一股子的清冷子衿,但那微拧的眉宇里分明写了两个字:看我!
那直勾勾的目光繁漪想装作没察觉也难,抿了抹好笑睨了他一眼,缓缓眨眼颔首,肯定丈夫的美貌也是十分出色的。
姜郎君立时就满意了。
云海十分仗义地拍了拍唯一能证明雌雄的扁平胸脯:“好,我知道。对阿姐好的人,我总不会亏待了她!”
晴云的眼角微微抽了抽:“你现在是姑娘的义弟,是爷的舅哥儿,不是黑市里的二流子,说话怎么还痞里痞气的,没得给爷和姑娘丢脸。”
手中珐琅盒的金边在阳光里耀起短短如星芒的光线,反射在云海瞬间敛起水雾的眸中,仿佛银河倾倒,星光璀璨,不染胭脂的唇亦有鲜润的红,轻轻一咬,便有说不出的可怜之姿:“就知道你嫌弃我!”
晴云总能无视他各种姿态的装可怜,乜了他一眼,四平八稳:“的确!”
那片星海说收就收了,美貌的小郎君撸袖子叉腰:“嗨,出去单挑,我让你一只手。”
晴云非常不屑地扫他一眼:“第三只手?”
“粗俗!”云海被她那一眼扫地说不出来的浑身不在,跳下窗台凑到繁漪面前告状:“姐,你看她你看她,越来越粗俗了!”
晴云不客气的一巴掌乎上他的后脑勺:“你可赶紧出去霍霍吧!”
繁漪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在寂寂黑暗里活得太久了,久的连心态也老了,就喜欢看着这些青雉的面孔又笑又闹的欢欢喜喜。
便只以一泊属于长姐的温柔的目光看着他们斗嘴,几乎是纵容的揉了揉云海的头。
若是胞弟活下来了,或许也能如他一样可爱又聪明吧?
外头晴风接了小丫头手中的托盘,将吃食都摆好了方在隔扇外轻唤了一声:“早食来了,爷、姑娘先出来用早点吧,冷了吃着府中怕是要不舒服的。”
琰华扶了妻子起身。
繁漪的目光睹见他搭在妆台上的手腕,细白之上一抹很明显的掐痕,皱了皱眉:“你的手腕怎么了?遇上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