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一吹垂下的一缕乌发:“还没春苗齐整呢!跟我比更是差远了!所以我先过来看看你们,洗洗眼睛。”
春苗哼哼了两声,表示并没有感到一丝丝的高兴!
繁漪和晴云对视了一眼,耸了耸肩:“……”皇后的一番苦心看来没被准确接受到。
琰华可不跟他什么尊卑有别,一巴掌把人从妻子身旁拍开了:“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自己张罗去,别老是黏着我妻子。”
云海嗤他,往他最软肋戳下去:“早有这自觉何至于让我阿姐跳那一回崖,白受那些苦!”
琰华撸了撸袖子,意思很明显:走,单挑!
云海不必目测也知道打不过,于是装瞎装死,自顾坐下等开饭!
厨房得了信儿马上传了菜上来。
三人净了手开始用饭。
繁漪看着桌上的饭菜皱了皱眉。
太夫人拨过来的厨娘手艺很不错,菜色瞧着一点也不油腻,但适合孕妇的菜色总是有些寡淡,瞧着就没什么食欲。
琰华舀了碗汤水摆到妻子面前:“怎么了?不合胃口?”
晴云目光顺着瞄了一眼,忙端走了青瓜小炒肉,解释道:“郡主在药丸子里加了些东西,能让姑娘的妊娠反应逼真些。厨房上的妈妈说青瓜好,才抄了的,她们伺候孕妇有经验,只是咱们姑娘原不爱吃这个,看着就难受些。”
琰华扬了扬下颚,示意她端走:“有营养的东西多了,这个不爱吃就算了吧!就跟厨房说大奶奶见着不舒服,换些别的来。”
晴云忙应声端走。
云海看着她,皱了皱眉:“那阿姐想吃什么,反正我有空,我给你去找!”
繁漪口中忽然开始分泌口水:“橘子,要酸一些的。”
琰华愣了一下,没想到妻子会想吃这个,这个季节里橘子有是有,但要酸一些的就有些难了。
云海朝琰华哈了一声,得意道:“有,正好南边儿进贡了一种果子跟橘子差不多,酸甜口的。明天我进宫去给你拿。”
还好在宫里无聊的时候就到处吃。
看在能满足妻子的口腹之欲,琰华宽容大度的表示不与他计较了。
然后另一个长不大的,看他“给你机会表现,不用谢”的表情就不服气了,哼道:“关键时候你就只有傻眼的份儿!阿姐想吃个酸橘子都弄不出来,你这当丈夫真是失败!”
琰华慢慢吃了一口翡翠豆腐,慢条斯理回怼道:“没你阿姐救你狗命,你还有机会嘚瑟?”
云海更不服气了,筷子也不忘夹了口蘑给繁漪:“要不是为了算计你,我会被他们追杀?”
琰华舀了些三脆羹给,轻轻吹得温了给妻子:“连逃跑的本事也没有,要怪也是怪你自己技不如人,太蠢。”
看他们两斗嘴,繁漪就很无语:“……”这算近朱者赤?还是近墨者黑?
真的很难追究到底谁更幼稚一些。
像是两开蒙年岁的学子相互怼,当了开胃小菜下饭,倒也用了不少。
云海到底是孩子心性,也不懂饥饱,一下便吃撑了。
好在厨房里也细心,三餐都备着消食儿的茶饮。
再一小碗灌下去,小东西倒在小书房案边的软垫上直哼哼:“……居然把孕妇菜吃完了!”
琰华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忙着斗嘴也吃撑了,慢条斯理吃着消食茶。
繁漪望了望窗外:“……”终于清静了。
然而某些人的嘴就是闲不下来的,换了姿势趴在隐几上问道:“那姜元靖干嘛不直接杀了他,无音的身手谁也察觉不出来。”
坐在屋顶上月吃酒的无音微微往瓦砾下暼了眼:“……”
月色绵绵投进窗内,将繁漪的衣裳晕成烈烈夕阳下的云彩,她的话毫不作掩饰:“从前不直接杀了姜云靖,是因为我要以此给姚意浓铺陈绝路。”
云海乜了琰华一眼,圆圆的眸子里有很明显的幸灾乐祸。
琰华看着她的神色仿佛是被红霞染了色的春溪,蜿蜒出一湾旖旎柔情,并不介意她自以为的冷凝狠辣,接口道:“如今不杀他,是因为他永远也不会赢我们。哪有看着他踌躇满志自以为能杀死我们,结果却一次又一次输给我们来的有趣?看着他的算计层出不穷,虽废去不少精力应对,却也能不断推动我们自己的洞察力与谋算的本事。”
他的坦然与温柔,仿佛是春雨泠泠落进了开满皎洁荷花的池中,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细细的欢快的涟漪相撞,摇曳了亭亭的根茎,花影落在水中,不蔓不枝。
繁漪拾了颗杏干儿慢慢吃了,真是酸极了,刺激这口腔不断分泌出清水来,好容易咽下了才继续道:“这只是琰华仕途的起步,这样的敌人用来打磨自己是最合适的。今日可以让无音悄无声息的杀了他,那来日的政敌呢?那些人身边会有无数的高手、死士,只会越来越难对付,最直接的杀招有时候才是最无效的。”
云海往屋顶指了指:“怎么会,无音那么厉害,还有南苍,还怕对付不了那些个死士么!”
有风悠哉自窗口吹进,带动黑夜里的树叶沙沙作响,也分不清是哪一颗摇摆的最欢快,而风中春末的温暖已经无声无息取代了冬日乍暖还寒的凉。
繁漪抬头,正好对上被无音扒拉开的一方缺口,下弦月有独属于它的残缺之美,徐徐一笑道:“凡事有万一。露了踪迹不可怕,可若是让自己落在敌人之手,就一定会输的一败涂地。”
云海笃定道:“不会。我从未见过你输,你不会输的,无音也不会。”
琰华神色萧萧:“在那些人眼里死士不是命,出任务前一定会服毒,若是被我们擒获必然是死路一条。倘若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落入他人之手,剩下的人一定会答应对手是所有的条件,把人救回来。”
云海默然,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了。
有的人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
而有的人,机关算尽的同时却把人心圈禁起来,不受污浊侵蚀。
琰华看了若有所思的云海一眼,语调多了几分清泉温和:“而朝堂上的狐狸,谋算远在姜元靖之上千万倍,心思之深沉,不是人人都能猜得透的。”
云海眨了眨眼,脑袋一侧,对上无音睇来的那双邈远的带笑的目,忽然觉得无比安心:“所以打磨自己,很有必要。只有谋算胜过对手,才能借力打力,胜的兵不血刃。”
繁漪笑着朝他举了举手中的盏:“就是这个意思。”
琰华看着她,眼底是深沉而浓烈的情意流转:“姜元靖未必没有防着我们去杀他,即便真能悄无声息了解了他,也难保他留有什么后手让侯爷对我们产生怀疑。更重要的是,你阿姐并不希望我和侯爷之间,因为一个不重要的人而生出嫌隙来。姜元靖终究是他看着长大的儿子。”
繁漪莹莹一笑,没错,这个才是她不直接杀了姜元靖的最终要理由。
磨磨蹭蹭在行云馆磨到了酉时末,琰华终于忍无可忍,拎着云海从鹤鸣院的大门扔了出去。
然后院中值守的婆子们一脸目瞪口呆,看着云海叉腰似泼妇般对着琰华的背影叫嚣。
“……”
是我们见识太少?
还是这皇子本来就不大正常?
当然,她们绝对不会认为自家一本正经、年少出息的大公子会是个有毛病的。
“碰!”
鹤鸣院的大门就这么无情的关上了,完全不管门外的是皇子还是什么子。
云海摸了摸鼻子:“……”这操作一如既往的溜啊!
然后十分用力的哼了一声,走了。
值守的护卫和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