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云摇了摇头:“没听说叫了七姑娘出去见过王家人。这事儿侯爷做主的,想来也不会让她去相看才是。”
琰华本是该去上衙的,不过想着自己应该贴合一个疼爱妻子、有刚失了孩子的丈夫、父亲的形象,就跟抱上了儿子心情不错的宋毅告了一会儿假。
繁漪“流产”的事情也没有刻意说到外头去,又没有请了外头的大夫,所以知道的也不过那几个人,宋毅只晓得繁漪有孕,但看琰华神色不大好看,就只以为是这一胎不大好,便非常体谅的叫了赶紧回家陪着妻子。
于是,琰华未时就回来了。
闻言眸光微微一动,温柔看着妻子:“你想做媒?”
繁漪抬首掠了掠卷曲在耳边的青丝,拂去刺痒之感:“有什么不可,我觉得沁雪就很好啊!”
琰华想了想,点头道:“沁雪温柔、好性子,王之骞和煦有礼,确实不错。主要是我也听五叔说过,他十分看好王之骞。”
繁漪实在无聊,有事可做,激情满满:“侯爷看重的学子,不必然是不会差的。如今王之骞高中,王家必然是要去寺院敬香还原的。春苗,你去打听打听,王家哪天去。安排我们话本子里的主人公们见上一面。”
春苗一听能出去,立马高兴的应下,眨眨眼道:“嗳,我知道了!想是九姑娘这会子应该非常想去寺里为您和二奶奶求平安的。”
晴云也笑道:“遥遥一见姜家姑娘,雪姑娘又生的雅致娟秀,想来王家郎君会印象很深刻哦!”
五叔荫封得了个六品闲职,却从不沾政事,只做了闲散文人,五婶的母家也不在京中,若是正经给沁雪选婿,也不过凭着侯府的脸面,从寻常人家家里选个品貌端正的。
王之骞好歹也是官宦子弟,如今又有进士功名,于沁雪而言也算是最好的选择了。
琰华温然含笑道:“此事若成,想必五叔和五婶也会高兴的。”稍顿了顿,“我回头先去知会一声,免得人家已经有了旁的人选,若出了岔子反倒是不美了。”
繁漪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万事总要办的妥妥帖帖的才好。
躺的实在累,腰间酸痛酸痛的,便一倾侧身伏在了丈夫膝头,任由青丝如瀑自他衣袍垂下。
给微微有些弧度的小腹腾出了些空间,不至于被床沿膈着:“既然姜沁昀非要把自己往豪门里头塞,咱们也成全她!”
琰华慢慢顺着她有些凌乱青丝,晓得她这样躺着腰伤可能又要难受了,便慢慢揉着她的腰肢,奇怪道:“成全她什么?”
晴云小声道:“七姑娘最近时常与外头有书信往来。怕她们察觉,就没敢偷看。不过殿下察觉了是看守她的婆子悄悄带给她的,然后再把她的信偷偷交给厨房送饭的人。转了好些个弯子,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他们蒙骗过去了。最后到了赵国公府的小厮手里。”
来了这府里,琰华自然也是对那些兄弟姐妹的“感情生活”十分关心的,微微一思忖便明白了:“从前赵国公府的三公子吴征亲近她,她看不上人家庶出,如今吴征把嫡出兄弟踩的死死的,即将庶出上位,自然看得上了。”
即将上位。
即将啊……
多好的两个字。
想来寒门婚事在前,一定是姜沁昀坐不住了先找上门,释出亲近之意的。
只是从前是那么的瞧不上人家,如今想顺利做了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怎么的也得把身段放的低一些,再低一些了,有些代价便得付出去了。
她当然也会怕自己被吴征给白白玩弄了。
所以,捉奸什么的便是必备环节了!
琰华指节上的力道在酸痛的腰间不轻不重地揉着,繁漪舒服地眯了眯眼:“你们让人小心盯着,也别露了什么出来,顺便也请了国公夫人的娘家人也去相看相看咱们的七姑娘。”
对于一个曾经算计他们的人,琰华也不觉得“帮她一把”有什么不对的,便微微一笑道:“谁撞见不是撞见呢!”
晴云怔了怔,旋即道:“倒是听说赵国公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如今嫡庶相争,庶出的赢了,或许嫡出的还输的比较难堪,为了爵位后继有人,赵国公自然是要立德行兼备的庶出为世子了。可结果发现庶出的品行竟是如此不堪,与孝中女子……”
她以含蓄的一笑概括了下作字眼,“那么岳家自然也有理由质疑这庶子就是靠龌龊手段陷害嫡子,才得以上位的!生在有爵之家,想来赵国公年轻时,必然也没少经历这样的算计!”
繁漪竖起手指晃了晃:“这不是重点。”
丫头们愣了愣:“那、什么是重点?”
风从微隙的窗棂吹进,银勾下坠着的镂空雕花的错金熏球曳起乌碧碧的冷光。
琰华嘴角挑起了一抹笑纹,映着那光影,显得格外深沉:“从前吴征是挣扎求存的庶出,自然小心翼翼的靠近姜沁昀,因为那时候姜沁昀是他相对比较好的选择。可如今姜元靖还只是个嫡庶子,吴征自己却爬了上去,又怎么会瞧得上侯府的庶女?”
繁漪挑眉认同道:“野心和报复心,其实是并存的。或许,事情将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精彩。”
晴云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不敢确认,一脸惊诧的看着主子:“难道吴公子是想让她做……天啊,这人心可太可怕了。难道连世家之间的脸面也不顾了么!”末了又喃喃道,“以为是万无一失的好算计,结果又把自己赔了进去。”
晴风奇怪的看着她们:“……”都是啥?
吴征会无所谓侯府的姿态,一则是国公府爵位在他们之上,二则,他投靠的对象与他们也有冲突,自然无所谓脸面不脸面的问题了。
姜沁昀会选上吴征不奇怪,因为从现在的处境来看,他就是她最好的选择,而姜元靖没有阻止而是暗中推波助澜,必然是元庆的话已经让他有了新的选择。
但也很显然,他并没有因为看穿一些什么而对那些人退避三舍。
反而是把那边,当做了可以攀爬至云端的橄榄枝了!
繁漪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等着瞧吧,最后一定是这样的!”
晴云侧首看了眼屋檐横梁上半旧的水彩壁画,临摹的也不知是何朝代流传下来的神仙故事,面目或喜或嗔,或狰狞或淡然,当真是一台好戏,演着最真实却又最不真实的戏码!
默了良久她道慢慢道:“没想到侯爷身边的人去看管,她还能如此与外头联系着。”
繁漪把玩着琰华腰间的玉佩,握在掌心凉凉的:“从前他们兄妹两笃定自己能上位,自然也有众多家下也这么认为。如今琰华成了世子,来日接管侯府自然用的都是我带来的人。”
琰华温柔凝睇于她,清冷面庞上的笑色如月华般清澈泠泠:“为夫比较贫苦,手里就一个长不大的长春,自然都是交给夫人做主的。”
繁漪扬眉,表示受用。
捏着玉佩下的青色流苏扫了扫他的鼻,逗得他无奈的不住往后仰,她玩的有趣,想笑又怕叫外头的耳朵听见,便只能捂着嘴压住笑声。
琰华忍着喷嚏,只宠溺的看着她。
那双深幽无底的眸子看着他的时候慢慢的、不再含有怀疑与探究,有的只是安心与绵绵情意。
这也是他安心之所在:“调皮!”
晴云和晴风相视一眼,亦是无声的笑着。
曾几何时那个绝望到跳下悬崖的女子,已经彻底消失了,她的身上有沉重的前程,也有睿智与欢喜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