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医烦躁的用力一甩衣袖道:“怎么说?当初一开始诊断她有孕的是我,如今说她没怀孕的又是我,主家会不会觉得我医德有问题倒不见得,若是……”往四下里瞧了一眼,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行云馆若是真有什么旁的心思,我一说,还不必等太夫人和侯爷去查证什么,我已经性命不保了!”
蓝氏只觉浑身热血沸腾,从隐蔽处缓缓走上前,在府医的身后冷笑连连:“知情不报,我看你的小命还能留到几时!”
府医仿若受到极大的惊吓,急急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鹅卵石石子路上:“五、五奶奶!?”
夏日的风催着春日的脚步缓缓离去。
转眼又是琰华的休沐日,碎喉案最后还是呈到了皇帝面前。
琰华前一日正巧在文华殿当差,便听了个最新鲜的结果。
那日长青拿着玉牌去静文郡主身边拿了人,便扔去了刑部。
审了两日之后静文身边的丫鬟秉承“忠仆抵死不肯承认”的原则,狠狠扛了几个回合,“但最终受不住刑罚生不如死的刑法”终于吐口了。
所供有:静文暗中使她联系姜万氏母女、上官氏,说服她们算计繁漪的事,甚至还指认了是元郡王让她收买的齐三,让齐三故意在杀了郑时延之后暴露,引衙门的人在云雾阁找到他。
当时楚涵、肖让和胡祡雍皆在。
便问她:“是如何联系的?”
刑部的刑法虽比不得昭狱的狠戾,却也不是泥塑,女使也没开口说一个字血水便从她的嘴角不断的躺下:“郡王、郡王是趁着郡主回家探、探亲的时候给奴婢指示的。姜万氏母、母女是我让府外的朋友去联系的,人已经灭、灭口了。上官氏、是她们去联系的,我、我不知道……”
姜万氏母女与上官氏联手算计繁漪并不在碎喉案之内,身为刑部侍郎楚涵便没有去核实。
自那一家子被侯爷除族。
很快吏部收回了所有给他们家的荫封名额,自然,这也是侯爷去知会的结果。
一家子时常受到老百姓的“热情馈赠”,大清早起来大门之后全是臭鸡蛋烂菜叶,时日一长,开阔门庭之地竟是异味袅袅。
指指点点、指桑骂槐更是少不了的,家中姑娘说不上人家,媳妇闹着要分家。
一家子咬牙切齿只想冲去侯府把琰华和繁漪撕成碎片的同时,又如惊弓之鸟一般,好长一段时间连府门都不敢出。
没了俸禄和下属的孝敬,只靠着当年分府时从太夫人手里抢走的田产铺子度日。
这些产业本也能支撑一家子衣食无忧。
作为刑部侍郎的楚涵不能假公济私,但身为舅舅的楚涵,又如何能不去给外甥女报仇呢?
田产铺子是么!
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货物悉数砸在手里!什么叫资金断裂只得贱价变卖田产!
一声令下,京中各大管事便磨刀霍霍起来,想是一年半载里,就能让那一家子在煎熬与惊惶中,慢慢一无所有了!
有时候一刀子捅要害是过瘾,但对那些下作之人来说,太便宜了!
而另一头,给阮明下药、威胁他配合齐三的郡王府侍卫经过一番周折也终于逮住了,人进了刑部大狱,一顿大刑伺候上去,立马乖乖都招认了那骨头还没有女使来的硬。
“这些都是郡王爷吩咐的,小的只是按指使办事而已啊!”
这些人的口供与齐三、阮明的指认也相互契合。
静文何曾想过自小伺候自己的女使竟露出獠牙直直而来,自是百口莫辩。
主审的三人一看真的扯进了静文郡主,便把人直接拎进了宫去。
案子进了宫,后面的审问也便没人知道,怎么的也得顾及了先帝爷给予的尊荣不是!
很快圣旨自宫中出来,元郡王虽没有被下狱,但也被褫夺了封号贬为庶人,从铜钉泛煊赫冷芒的郡王府被赶了出去。
静文郡主的独女将将得来的册封也被收回。
胡祡雍、楚涵、肖让破案有功,却也破案不够及时,所以各有封赏的同时也各有训斥。
而云海,因为偷拿华阳长公主的玉佩而被罚奉一年,回府思过。
琰华便觉奇怪,陛下即便再宠他也不该把那么重要的玉佩给他才是:“但长公主的玉佩他想头也不该这么容易。”
繁漪淡淡一笑:“云海脑子活络,会想到要让此案顺利掌握在咱们手中,必须的有绝对的威压,但皇帝是不能在明面上给予支持,而长公主算无遗策自然也料准了他会去偷玉牌。否则,他哪里能躲得过长公主身边那些暗卫的眼睛呢?故意放水而已。”
而暗中,大理寺也被宫里给盯上了。
这桩案子若是当时楚涵不能审,胡祡雍也忙于失踪案,能接手的便是大理寺,背后的关系不言而喻。
晴云眉心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忧虑与疑惑:“旁人也便罢了,那、官府那边不会怀疑那些郎君是怎么一个个掉进人贩子院子里的吗?目的地竟然那么统一!”
春光如涓涓流水,连绵屋脊掩映了寻常的喧嚣,午后的府邸里静静的,恍若一潭深水,日光穿过枝叶、穿过花丛,落下细碎而深邃的影子在地面上,随着风轻轻的摇晃着、摇晃着,幽梦一般,让人意态闲闲。
繁漪月份这几日便满四个月了,过了嗜睡的懒怠期,如今白天黑夜的精神振奋,拿了本诗集歪在软塌上打发时间:“会怀疑。甚至胡祡雍这会子已经确认这一切都是我们设计好的,但是,他不会多言,而陛下也不会让他说出去半分。”
这些郎君都是中了特殊迷香,就是他当初对付姚家护卫所用的“一线牵”。
一旦沾染了这好东西,便会听从身边之人的指令做事,而本人的精神状态则是浑浑噩噩的。
这时候有声音告诉他们,“有人要杀你”,害怕与指令的双重冲击,当事人心中必然惊惶不已,整个人便仿佛堕进了异常噩梦里,能做的就是往前跑、往前跑。
若是耳边再有提示给他们,哪条路是可以通向安全的,便一定会照做,最后自然是不意外地踩进那条密道,咕噜噜滚到人贩子的院子里。
等药效过了,那些郎君甚至连自己如何到的人贩子手里也不会记得。
而人贩子平白“捡”到第一个俊秀小郎君的时候可乐的很,天上掉馅饼的节奏啊!
只是风头紧,也不敢这时候把这细皮嫩肉的小郎君弄去小馆儿啊!
本想过一阵子等“碎喉案”过去了,再把人弄去换银子,谁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隔三差五就有漂亮小郎君自己送上门来。
虽然他们这些人做惯了阴暗生意,杀个把不听话小丫头、小郎君也是很正常的,可看这些和郎君一个个穿的华丽体面,出去一打听,立马察觉到事情不简单了呀!
一个个不是大员子弟,就是富豪独子,若是把这些个人杀了,哪一日消息走漏,满京城有权有势的人都来对付他们,那还有活路可逃?
不敢把人全都灭了口,只能关起来,等着外头查的没那么严了,他们先自己插翅远逃才是正理儿啊!
可哪晓得,战战兢兢了一个多月,实在坐不住要跑的时候,被官府的人给逮了个正着!
胡祡雍照理让压抑搜了他们的住所,便发现了能让人乖乖听话的“一线牵”。
没有深查的当下自然就认定的是他们拐走了失踪郎君。
这可不是繁漪让人藏进去的。